“表哥,你身體好了沒有啊?”
“沒有。”林沫恨不得啐他一口,“我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啊,這個樣子來討債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容嘉小聲囁嚅著。十三四歲的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幾天沒見,他身量似乎又抽長了一些,臉上雖然還有些嬰兒肥,但是遠看的時候就彷彿是根細長的竹竿子一樣,精瘦精瘦的,看著又像個不安分的瘦猴子一樣,叫林沫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你下次穩重些。也不小了,當著差呢,別叫上頭人有的話說你。”他想了一想又道,“再亂說話,有你的苦頭吃。”
“表哥”容嘉拉長了聲音撒嬌。
“你以為自己多好玩好看呢,丟不丟臉。”林沫終於也被他逗笑了,“去外頭問問我的藥煎好沒有?一會兒留在這兒陪我吃頓便飯。”
容嘉心領神會,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林沫這才給聆歌了個眼色,聆歌自去扶了黛玉出來。黛玉臉色倒還好,但是眼眶也是泛紅的。林沫小心翼翼道:“你別理那傻子,他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知道,都是亂說的。”
黛玉打斷他:“哥哥,我知道什麼人想要什麼。我也知道誰對咱們家是什麼樣的心思。我不是傻子。”
她從來不是個天真的人。只不過先前的處境叫她不能多想,現在有人護著,她也敢想明白事情了,何況那天鳳姐說的也叫她記在了心裡。榮國府確實比他們自己說的要髒許多。她聰慧過人,如何會不明白?
容嘉直截了當的話語雖然叫她覺得尷尬又傷心,然而外祖母家的舉動更叫她寒心,無論如何,哥哥被外祖母氣得吐血,這事兒總做不得假。
容嘉在廚房院子裡磨蹭了許久,直到聆歌跑出來找他才敢磨蹭回林沫的房裡去:“表哥,剛剛林表妹在啊。”
“你糊塗呢。什麼話都敢說。”林沫瞪了他一眼。“嚇著我妹妹怎麼辦?信不信我真揍你呢。”
“你又不一定打得過我。”容嘉嘟噥了一聲,脫了腳上的靴子爬到他床上來,“我又不知道表妹在,剛剛我也嚇了一大跳。”又嘻嘻一笑,閃過頭去:“表哥應該一開始就告訴我的,害我瞎想。沒真的嚇著表妹吧?”
“我妹妹如何不用你管。”林沫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床底下去,你以為這裡是你自己家啊。”聆歌和聞琴兩個捧著銀耳燴菜心、拔絲果兒、鹹菜鴨子同一盤子菇湯、一盤子冬瓜排骨湯上抗來,同他們表兄弟兩個佈菜,又給容嘉倒了一杯小米酒。
“我如今養胃,不敢吃那些子好的,難為你也要陪我吃這些了。”林沫就著溫湯吃飯,順手招呼容嘉,“你要是不樂意,叫聞音去給你重弄幾樣。”
“怎麼敢勞煩聞音姐姐。”容嘉也不是個挑食的,如今幾道菜也還算合他的口味,他盛了碗菇湯,涮著鴨子吃了不少。
食不言寢不語,兩個人雖然也是活潑的,但是悶頭吃飯的時候竟是一丁點兒聲音也沒曾出來,聆歌、聞音、聞琴幾個大丫頭自在炕邊上服侍著,來回走動間,只聽得到偶爾釵環交錯同碗勺相觸的清脆聲響。
直到放下碗筷,捧起茶盞漱了回口,又一人一杯碧螺春細細地喝著,容嘉才道:“表哥不是愛喝苦茶麼,怎麼也愛了這口。”
“我怕死。”林沫三個字把容嘉噎得直翻白眼、。
“你怎麼動不動就不用當值啊,太常寺的事兒真的這麼少麼?”林沫端了杯紅棗桂圓茶,一邊疑心著大熱的天自己會不會喝上火,一邊小口抿著,好不掩飾地露出自己的一份鄙視三分羨慕來,“你不會是偷懶吧?”
“他們總說我年紀小,不用做多少事。”長官們的原話肯定不是這麼體貼的,十三歲的小孩能得到什麼評價,“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八個字就足夠了。不過容嘉這人善於把一切的惡意轉化成讓他舒服的答案,人家不派給他活幹,他也樂得自在,。更何況長得秀氣又乖巧,為人又古靈精怪,漸漸的,太常寺的長官們也拿他當了後輩,與自己家的小孩兒們沒什麼差異。他悄悄地靠近林沫,小聲道:“少卿大人說,當今不是太上皇,我們露臉的機會肯定不多。”
太上皇玩的花樣多,如果不是勞民傷財惹了戶部空虧,他恨不得每年都去趟泰山。那時候太常寺忙得腳不沾地。林沫如今管著戶部,知道太上皇讓位的時候國庫剩下的那點可憐的數字,幸好皇帝“不甚肖父”,尤其是不愛往外頭跑。大概是因為這個皇位實在是來之不易,一定要天天十二個時辰地坐著才能回本。
不過容嘉樂得如此。
母親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