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喪:“三殿下節哀順變,老聖人駕崩了。”他昂起頭,臉上嘲諷的笑意掩蓋不住得意,“微臣這就帶殿下,進宮悼哀。”
這不可能!水浮是知道的,皇祖父身子骨自打忠順王沒了以後,確實一日不如一日,後來又有後宮之爭,宋太妃和賢德妃二人雖然最後由皇帝做出了處置,可鬧得沸沸揚揚的。一來賢德妃這個皇帝的貴妃,一直跟著公公混著,還鬧出這種事來,有損皇家聲譽,二來到底宋太妃是宮裡的老人了,這種無頭冤案到底是誰對誰錯,本來也沒什麼意義,皇帝總不能給太上皇的小老婆難堪,自然是拿自己的妃子下手,這未免有些不公義,尤其元春在太上皇那兒還頗為看重。可他也不能因此就說什麼。如此種種,累積下來,他早被酒色淘澄乾淨的身子自然也就垮下去了。可是自從知道了吳濂水有異心,皇帝還是命太醫好好醫治,甚至不惜動用了福壽膏給他止痛,好颳去身上、骨中毒瘤,防的就是太上皇駕崩這種大事一出,吳家趁亂而起。因此,別說現在太醫都恨不得拿自己的命給太上皇續著,就是說句不孝順的話,哪怕皇祖父真此刻沒了,宮裡也不會大肆宣揚,並即刻著手操辦喪事的。
定了定神,他想著外面可能要救自己的人:“有勞了。”
如同水浮所想,太上皇漸漸意識模糊的時候,皇帝一來便是“一定要保住父皇的命”,等到他發現太醫已經用盡全力,然而到底回天乏術之時,他想的便是“定要瞞住”。
可是事與願違。
“太上皇駕崩了!”
“太上皇駕崩了?”
“太上皇駕崩了!”
禮部、工部、兵部、欽天監、內務府……統統圍了上來,讓整個京城縱然沒有大亂,也亂了一半。宮裡頭的太醫、侍官都還好好地,一個也沒出去,不過是一個晚上,就沒有瞞住?想想也知道,太上皇這才沒了幾個時辰,宮裡頭只許進不許出,訊息還是鬧得人盡皆知,甚至有人來報,外頭已有人將白燈掛起,預備著舉國哀悼了。
“陛下……”皇后看了一眼太上皇的遺體,“事已至此,報喪吧。”
好一個吳濂水!
兵臨城下。
平頭百姓還在計較著又要國孝,上回沒了一個太妃,排場就夠大,這回太上皇沒了,也不曉得家裡頭的白布還夠不夠用。也有不知國仇家很的商女,計較著自家窯子又該冷清了,愁得數著算盤不止作何想法。夏日已經悄悄地到來,今年卻不如從前熱,連那日頭都不如去年的高。
而吳家的那幾千精銳,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彷彿從地底下鑽下來一樣,堵住了皇宮的大門。
原來就努力粉飾的太平頃刻間不見了蹤跡。衛駙馬領著御林軍排兵佈陣,一看就知道早有準備,並沒有因為人家的突如其來就措手不及,吳濂水志得意滿,銀甲軍幾乎要晃瞎滿朝文武的眼睛,這回不是他和林沫對上的那兩次的小打小鬧了,戰鼓轟鳴,彷彿真的有改朝換代的氣魄。
“我帶三殿下來看看太上皇,衛大人還不讓讓道?”吳濂水笑道,“這老東西總算死了。”
衛駙馬罵道:“為人臣子,如此言行,吳家幾代英雄,竟出了你這樣的敗類!”
“我吳家的確幾世英雄!太上皇辱我母親,欺我父祖,將自己的親生女兒許配給陛下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我吳家為他死過多少人?如今總算他死了,我難道不該高高興興地去啐他一口?”
他們一個在城牆之上,一個在牆下,兩軍對峙,一守一攻,互相罵陣是常有的事,然而罵陣之中爆出這樣的驚天秘聞,還是頭一遭。
這肅穆的宮殿已經是短短几十年裡第三次被人打到宮門口了,太上皇的前兩位太子就親自來放火燒過。黛玉蜷縮在皇后懷裡,瑟瑟發抖。皇后也顧不上安慰她,先叫秦王妃把花霖哄住。這個可憐的女人才剛生完孩子沒多久,丈夫、弟弟接連被擄,如今丈夫還被當做人質,被叛黨拿在陣前充作要挾,若非將門虎女心智與旁人不同,也算個巾幗英雄,只怕早已昏死過去了。她竟還有餘力安慰哇哇大哭的幼子,並命長子帶次子去歇息。
皇帝在宜德殿,初聞此事,只覺得耳朵裡頭嗡嗡地直響,什麼也聽不分明。
他自然是曾經愛過吳貴妃的,縱然沒有當年的那份情誼在,納了自己的妹妹為妃,本就是件天理難容的事情。
父皇竟
難怪老三不放過吳敏峰!他原先對兒子的惱怒竟然也化成了理解。不說老三,便是他自己,便是他自己,只怕也要悄無聲息地處置了整個吳家,不透一絲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