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是在擔心我?”雲天青笑語輕佻,輕描淡寫道,“難不成……你也有那麼一點喜歡我?”
若在往常,玄霄定已拂袖離去,然而此刻他竟什麼也沒說。雲天青越發篤定,也笑得更加開心,甚至湊上前了幾分,玄霄紋絲不動,只沉默地闔上了眼。兩人近在咫尺,氣息交錯拂過對方面頰,雲天青看著玄霄眉間那一痕明豔赤紋,笑意漸漸斂去,目光順著那鳳目鼻樑和薄唇一寸寸向下描摹,最後,停在了將吻未吻的距離。
他與他年少時同門學藝,結金蘭之契,後來背道相馳,死生不復見。時光兜兜轉轉終成今日,兩人早已非昔日模樣,那些洶湧的愛恨與悲喜也都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玄霄,你喜歡我。”他輕聲開口,似耳語呢喃。
玄霄忽然睜開了眼,目中神色異常冷靜,聲冷若冰:“你過去,定然灰飛煙滅。”
孰料雲天青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搖頭道:“你我都明白,我不過是一縷鬼魂逆天還陽,偷得三五日生機,終有消散之時,支援不了多久了。到那時,我輪迴轉世去了,今生的塵緣忘得一乾二淨,對你我都是解脫。只是想來……也怪無趣的,所以就算灰飛煙滅,不入輪迴,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玄霄不復多言,只鬆開手轉過了身去。雲天青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亦是感慨萬千,張口欲說些什麼,終究又默默嚥了回去。
觀星臺另一邊,雲天河躺在地上,牙關緊咬強忍痛楚,身周籠罩著紫胤施加的法障,正迅速為他積蓄真元,天空中雷聲隱隱,第二道天罰即將降下。雲天青走過去將雲天河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肩頭,抬手在他的發頂揉了一把,笑道:“傻兒子長大了。”
“師叔不可——”紫胤低聲道。雲天青豎指於唇,朝著紫胤無聲地搖了搖頭。雲天河神識不清,只在那熟悉的懷抱中蹭了蹭,本能地汲取著父親的溫暖。
頭頂轟然作響,數道烈火金芒割裂沉濃夜幕,頃刻間神光萬丈,匯作一股洪流,咆哮著斬落下來,盡數打在二人身上。天雷威力雖被分去一半,仍是震得雲天河如斷線紙鳶般飛了出去,整個人重重撞在樹幹上,砰一聲摔下來,衣襟上染了斑斑血跡。雲天青伏倒在地,已然氣息全無。
不待有片刻喘息,第三道天雷已然接踵而至。只見眼前異象突起,山巒坍塌、洪水倒卷,天空與大地陡然生出巨大的斷痕,猶如鏡面一般碎裂開來,頃刻間已是天崩地坼,世間一切盡皆化作齏粉,被裹在一片紅蓮業火之中,向著雲天河席捲而來!
這最後一道天罰力貫山河,以凡人之軀絕難承受,紫胤閉上了眼,默然長嘆。
正當此際,黑沉沉的夜空上兀地綻開一道罅隙,彷若被生生撕扯開來,從中飄出了一團絳紫色的輕柔霧氣,化作點點紫色碎光從天跌落,如甘霖初降。同時間,玄霄眉宇一軒,眼底盡是凌厲殺氣,寬袖一揚,羲和斬劃破長空,陽炎煞氣與凝冰訣的威力糅合交匯在這一劍中,猶如盤古開天闢地的一斧。霎時紫氣沛然、明焰焚空,兩股至強至盛的靈力碰撞在一起,一同將那天雷從中截斷,消弭於無形。
三道天罰就此終結。雲天河身受重創昏迷不醒,好在性命無恙,雲天青的身軀卻在逐漸消散。玄霄收回手,二話不說上前抓住雲天青的衣領,將人一把拎起,劍光閃處,已然不見蹤影。
紫胤赫然抬頭,望向天際那一抹氤氳紫霧,風聲凜冽,似乎夾雜著泠泠箜篌絃音,清越如崑山玉碎,又有欲語還休的的愁思。一枚紫色晶石自天邊翩然墜下,落在雲天河的心口,異彩流光,迅速漫過他的全身。
“紫英……咳咳……”良久,雲天河恢復了些許意識,喃喃喚道,“那是……什麼聲音?好熟悉……”
“是幻暝界。”紫胤輕輕嘆了口氣。此時那團紫霧已悄然隱去,杳無痕跡,唯餘茫茫無邊夜色,朔風浩蕩而過,他系在腰間的那枚九龍縛絲劍穗翻飛起來,像一隻翩躚的紅蝶。
幾番春秋,幾許舊夢,皆已隨風流雲散去。數百年的光陰在他眉間眼底無聲滑過。
半山腰處,玉虛掌門與天墉幾位得道長老以法力搭起一座座玄臺,為紫胤真人輔陣。陵越不動聲色地隱於一角,控制著與七星伏魔陣相連的樞紐。
鬱璘遁逃之後,先前那道入口便憑空消失,有功力深厚之人試著御劍上去,然而誅仙陣周圍竟似有一面無形的氣牆,無論如何也無法接近。黑色漩渦仍在運轉不休,顯是施陣者尚未死去。
“那頭角龍雖然受了重傷,但只要一息尚存,難保不會捲土重來。”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