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飄起了綿綿細雪,陵越看了一眼,不由分說將人負在背上,大步向前走去,“我們都猜錯了。從一開始,這已是誅滅之陣,會吞噬其中所有生靈,隨著陣法一同湮滅。”
屠蘇聞言心頭一沉,只見幻境中的山水已非先時模樣,轉眼間木葉落盡,雪覆冰封,正是萬物凋敝之象。這是洪荒以來三界中第一殺陣,一介凡人之身如何破得,屠蘇靈力失了大半,漸感不支,只低聲問道:“可有辦法?”
“尚不清楚。不過,你看——”陵越沉聲說著,抬手向前一指。面前是一望無際的虛空,幻境瀕臨毀滅,腳下卻憑空出現了一條長路,延伸向迢遙的遠方,那裡隱約有著光亮,像是一道生門。“莫非是……”屠蘇道。
“許是一線生機。”陵越手握長劍,腳步陷在雪中,踩出深深足印,不覺間已漸行漸緩。
屠蘇渾身虛弱無力,卻也察覺有異,輕聲道:“先放我下來……我不願拖累於你……”
“休要胡言,我怎能棄你不顧。”陵越冷聲斥道。誰知又走出幾步,他忽地胸口一窒,幸而及時將長劍在地上一杵,才不致令兩人雙雙摔倒。屠蘇見他臉色蒼白,鬢邊冷汗涔涔,忙道:“師兄,放我下來……或許還能留得一人性命……”
陵越緩緩搖頭,道:“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今日若換作是你,可願舍我獨活?”
屠蘇心中豁然通透,頃刻間便已釋然,他一縷魂息曾歷遍生關死劫,勘得破天意,只勘不破情義二字。對陵越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明白了。”屠蘇無聲一笑,嘆息般說道。
冰雪如刀,將一切生命無情扼殺,白茫茫荒野上空無一物,每跨出一步,身後足印即刻便被抹平。陵越越走越慢,到後來幾乎寸步難行。
屠蘇靜靜伏在陵越背上,看著他深鎖的眉頭,忽然想起一些年少舊事,“幼時被罰面壁,身染風寒……師兄也像這樣揹著我……一覺醒來,就到家了。”
陵越勉力一笑,搖頭道:“你長大了,師兄背不動你。”
長路盡頭的光亮逐漸開始黯淡,屠蘇閉目一嘆:“真的出不去了。”陵越終於停下腳步,佇立在風雪中,卻什麼也沒說。
“師兄,你也累了……不走了,好不好……”
“……好,不走了。”陵越將他從背上放下來,長長舒了口氣,兩人彼此依偎著坐在雪地裡。
體內靈力所剩無幾,單衣難御嚴寒,雪風颳在身上猶如鋼刀一般,屠蘇雙手輕顫,嘴唇凍得發白。“倘若可以,師兄……真想和你再回一次思過崖,回一次烏蒙靈谷……漠北江南,山川萬里……”屠蘇閉著眼靠在陵越肩頭,斷斷續續道。
陵越攬住他的肩膀,兩隻同樣冰冷僵硬的手緊緊交扣在一起,“我答應你……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陣法就要散了……”百里屠蘇道。
陵越抬頭望向天際,只見雪花浩浩蕩蕩灑落下來,在兩人頭上積起一層白霜,忽而心中一動,笑道:“如此,你我也算白頭偕老。”
屠蘇聽見了,唇角亦牽起一抹微笑,不知想到了什麼,那笑意竟十分安靜悠遠。他披著滿身薄雪靠在陵越懷中,像是尋到了畢生的歸依,終於墜入一場好夢,天地皆已遠去,他再也無力睜開雙眼。陵越低下頭,在屠蘇發頂輕輕一吻,無聲闔上雙目。
榣山的春光已經凋謝,大雪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一切掩埋。卻有一滴淚水悄然滑下,自兩人交握的指縫間蜿蜒淌落,濺在冰雪之上。
那一瞬,虛空中天音奏響,冰雪中開出繁花,幻境陡然坍塌殆盡,化作無數流光飛散開去。
☆、情至深處無怨尤
誅仙陣滅,崑崙之禍就此平息,陵越和百里屠蘇卻全無蹤影。待紫胤循著誅仙陣消逝的跡象找到他二人時,已是三日之後。
北荒之隅,不周山下,風起天末,萬物蕭殺。群龍盤踞的不周山主峰上雷雲漫卷,強大的靈力壁障阻絕著一切生靈的靠近,山腳下環繞著黑色砂礫匯成的烏海,蒼白龍骨橫亙其上。陵越和屠蘇就棲身於烏海附近一處山坳中,其時北荒已經開春,碧油油的野草自砂石間隙裡頑強地生長出來,在身畔起伏成一波綠色的細浪,兩人緊緊相偎,頭靠著頭,彷彿正在做一場恬美的長夢。
紅玉隨在紫胤真人身後,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由暗自心驚,輕聲道:“苦尋許久,不想竟是在此……主人?”
紫胤默然不語,走上前去伸手虛按二人頭頂,片刻後,方眉頭舒展略一頷首,道:“尚有一息未絕。”
“真是萬幸。”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