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谷去。兩個時辰後再回來,他卻是神情凝重,陵越問及,屠蘇只是沉默搖頭,直到兩人獨處時方才說道:“先前紅玉來過。”
陵越詫異道:“找你何事?”屠蘇微微蹙眉,道:“師尊讓我回崑崙山,於天墉城有要事相商。”
陵越心下一沉,問道:“與焚天門謀奪四神器之事有關?”屠蘇頓覺意外,道:“師兄如何知曉?”
陵越遠眺西北長空,長嘆了一口氣,肅然道:“集齊四神器可得滅天神力,鬱璘意圖在此,必上崑崙。”屠蘇回過頭緊緊盯著他,問道:“此事與天墉城何干,師兄是否知道什麼?”
陵越沉聲道:“我只知四神器之一藏於天墉,然在位之年亦從未親見。此中詳情日後再與你詳說。事不宜遲,我們早日動身吧。”
百里屠蘇聞言,眼中波光閃動,陵越念及恩師,澀然道:“闊別多年,不知他老人家可好。”屠蘇握住陵越手掌,低聲道:“師尊很掛念你。”
三日後,烏蒙靈谷修建事宜已大致完成,巫衛們陸續傷愈,便是傷勢最重的鳳寄書也能下地走路,由姐姐攙著,鬢邊一朵俏麗的白山茶在風中輕顫。
百里屠蘇將事務打點好,便與陵越一同出谷。因著時至端午,兩人並未立馬趕往崑崙,而是繞路御劍去了淮陰鎮。
到時正是暮色初降,剛下過一場小雨,屋簷下還淅淅瀝瀝淌著積水,青石板路被洗刷得乾淨明亮,能清晰映出人的影子。街上的攤販正賣力招攬生意,賣一些香包、珠箔步搖、五色絛之類的應節之物。蒸屜上冒著煙,巷子裡瀰漫著糯米甜味和粽葉清香。
陵越在鎮口賣糖糕的貨攤前停下,道:“我離家時應承幼妹,給她買喜歡的糖糕。”屠蘇在他身畔垂手靜立,眼底倒映著點點燈火,神色卻是淡極。
陵越買了幾塊槐花糖糕,用油紙細心包好,看了屠蘇一眼,微覺無奈,問道:“我家就在巷尾,一同去?”
百里屠蘇卻後退半步,回絕道:“你與家人共享天倫,外人在場恐怕多有不便,我在江邊等你便是。”陵越不再強求,只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儘快回來。”
陵越走到家門口,看著圍牆上被燈籠染上的燭光,心頭百味陳雜。他反覆思量,終是沒有敲門,而是縱身從牆頭翻入,輕飄飄落在院中。主屋中十分熱鬧,推杯換盞之聲不絕於耳,更可聽見父親爽朗的笑聲,母親溫柔的叮嚀,弟妹們吵著要吃粽子的鬨笑聲。
陵越看著窗紙上映出的影子,站在原地聽了半晌,眼中露出柔和笑意。
忽然間,卻聽母親唸到他的名字,幽幽嘆了一聲,眾人盡皆沉默下來。陵越如夢初醒,雙拳緊握,撲通跪倒在地,朝著主屋深深磕頭,而後霍然起身離去,再不回顧。夜風穿廊而過,庭院中石桌上多了一個油紙包,槐花甜香隨風四溢。
河邊掛著紙燈籠,團團暖光映在水面,沿著江岸一路綿延開去。龍舟都已收了槳,舟子們陸續返家。百里屠蘇坐在江邊石階上,望著這個小鎮的粉牆烏瓦,廣闊江川,目光放得極遠,眼底卻似空無一物。
如今的陵越不像他,來去自由,無牽無掛。親緣倫理他亦未能拋卻,何況陵越身受廿載養育深恩?世事變遷,終不似從前。
不多時又飄起了細雨,絲絲涼意鑽入衣領,身後有人步步走近,屠蘇不知何故竟不敢回頭,下一瞬,頭頂上多了一柄油紙傘,鼻端聞見粽子清香。陵越走到他身前站定,將兩隻冒著熱氣的鼓鼓囊囊的粽子塞到他手裡,道:“久等了。”
百里屠蘇抬頭看去,眼前之人周身被鍍上微暖色澤,髮梢衣襬輕揚,俊朗得無以復加。頓時心潮翻湧,不知作何滋味。“我以為……”他低聲嘆道。
陵越在他身旁坐下,將一根五色絲線編就的長命縷細細纏在他手臂上:“你八歲那年,我從山下回去,也給你帶了粽子和長命縷。”
“師兄……”屠蘇輕喚著,用力一把抱住陵越後背,將頭靠在他肩上,沉默不語。陵越輕輕撫著他的髮辮,二人在初夏的江風中靜坐,身影被燭火投在地上,拖成斜長的一道。
過了好一會兒,眼看時辰漸晚,二人方才起身,欲出鎮往城中投宿。雨後石板路很滑,有些地方生了青苔,一輛馬車馳過,木輪打滑,撞得百里屠蘇也踩中青苔,腳下一個踉蹌。
陵越眼明手快地抓住他,伸手一拉,力氣卻大了些,帶得屠蘇撞到自己懷裡。兩人身形雙雙一歪,腳下連忙跨後一步穩住,屠蘇便靠到了一邊的矮牆上,陵越亦連忙撐著牆壁穩住。屠蘇背脊撞得生疼,皺了皺眉,卻見陵越一手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