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只是這微小的疑惑很快就被接下去少年言語帶來的震撼所淹沒。
“零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討厭。”
貳拾叄·玄夜
銀髮少年低垂著眉眼,血珠順著刀尖緩緩滑落,在地面上破碎,變作黑紅的痕跡。
他和錐生零……
月漓闔上眼,強行壓下眼底愈加強烈的疑惑,眼前已是冷峻的銀月,以及紅瑪利亞側臉柔和的弧度。桌上的茶水已然半涼,慌忙中啜上一口,喉嚨裡淌下涼絲絲的味道,一時反而讓發脹的頭腦快速冷卻下來。
“呵……我以為月漓小姐會很驚訝呢。”紅瑪利亞抿唇輕笑出聲。
“為了錐生君驚訝嗎?我想我們並沒有什麼必要的關係吧。”回以完美的一笑,毫無破綻可言。
太過明顯的掩飾只會是蒼白的謊言。紅瑪利亞低低地笑了幾聲,便不再說話。當然,比起上一個女孩而言,這位顯然冷靜得多。錐生一縷的自我介紹往往帶著難以驅散的冷氣,哪怕在報上名字的時候也是如此。月漓微微頷首,心底已然有了答覆。他表現出過於明顯的敵意,即使是那雙淡然的眼也叫人不安,何況是在提著染上胞兄鮮血的刀的情況下。
“您找我,想必不是因為這種無聊的事吧?”
月漓看得很清楚,就算是言靈也並非眼前人的真實目的,或許只是試探,而真正要擺出的,就不是和橙茉璟的聯盟,而是獨屬一方的利益了。
這個疑惑在紅瑪利亞接過錐生一縷遞來的羊皮紙的時候,終於有了答案。紅瑪利亞攤開卷好的卷軸,略微泛黃的紙張因為年代過於久遠而卷角,佔據了中間部分的斜體英文逐漸展現在她眼前。
一個家族,乃至一個傳說,更為準確地說是一個傳承。而這份卷軸所描述的,正是來自純血王族的古老記載。紅瑪利亞的指尖移至中間的部分,就這一片範圍輕輕虛畫了個圈。
“這裡關於古老血咒的記載很全面,包括言靈。當然很多已經失傳,這是相當龐大的資料,在當時經由一個家族之手記載下所有家族的秘辛咒術,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的嗓音揉揉軟軟,帶了幾分空靈。
月漓接過卷軸,若有所思。修長的手指劃過英文,一寸寸撫過,她閉上眼,腦中浮現出巨大的資訊片段。眼底翻湧而起的藍焰驀地席捲了整個瞳孔,在寂靜的黑暗裡顯得有些詭異。
就如紅瑪利亞所言,雖然不清楚她為何將血族卷軸交給自己一個人類過目的目的,但關於內容確實是準確的,雖然可能會有所隱瞞。
這,大抵是出自某位吸血鬼始祖的手札,包括失傳的咒術和歷史。
她收起卷軸,將之交還給紅瑪利亞,怎料對方竟推拒不接。
“我只是物歸原主罷了。”她狡黠勾唇,“有些事情到既定的時候自然會水落石出,所以不必追根究底。”變相地拒絕她的詢問,紅瑪利亞站起身,錐生一縷仍然一言不發地跟隨在她身側。
“已經到休息的時間了。”她略帶歉意地開口,行至門前驀地停下腳步,回首俏皮一笑,“這個學院的舞會,請務必到場,屆時你會得到你想要的。”言畢,她回身出門,月漓站起身,桌上的高腳杯尚未收拾,空氣裡的血腥味漸漸淡卻,眼前徒留一片明昧不清的月光。
滴答——滴答——
他坐在高牆之下,微微失神,指尖滑落的血水浸入衣衫,晚風冰冷地似鋒利的刀尖,一下下無情地劃過面頰。他略帶疲憊地舉起手掌,方才劃下的血痕已然消失不見。
“怪物嗎……”他啞聲低喃,伴上自嘲的嗤笑。
遠處的草垛傳來漸近的腳步聲,少女柔和的嗓音侵入耳膜,一雙熟悉的手撥開了披在樹幹上的藤蔓,露出惴惴不安的容顏。
回應她的,是染上血色的眼眸。
烏鴉沙啞的叫聲自林中傳出,樹葉凋落的聲響變得格外清晰,月色朦朧於烏雲之後,堪堪露出半個面龐。天幕,已然陰沉。
攀上白霜的玻璃窗映出飽含冰冷的血色眸子,下一刻即是窗戶不出意外的破碎,在這具尚且年幼的身子裡,原始的力量隨著噴薄而出,地上落得滿是玻璃的殘骸。對面端坐的橙茉璟放下棋子,饒有興趣地側目窗外,撿起地上散落的黑馬,仍是一臉平靜。
舉目目送少年君王推了門快步走出去的背影漸遠,他站起身,身邊出現的黑衣男人恭敬地行禮,手中奉上早已備好的新鮮血液。
橙茉璟接過杯子,輕啜一口,風拂起額前夜色般的碎髮,露出精緻的暗紅色瞳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