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楚家祠堂上,命人請出家法,當眾被鞭三十。這傷極重,她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好。
陳家從此,和楚家斷了來往。
陳銘並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可是他深刻的感受到,她心裡藏著一個人,那個人被她裝進了盒子裡,埋進了心底,落了灰,生了根。即使她此生不再見那人,嫁那人。她仍然堅定的,不渝的愛著他,此生,絕不會再將就。
自己和她的緣分,終究是斷了。那麼自己現在多可笑?
他有時候會想,他們兩個,究竟在哪一個點錯過的。他能不能回到那個時間點,回到曾經。
他不會再猶豫,不會再拒絕。入贅楚家、忤逆父親、背叛家族……他會毫不猶豫的拉著她的手,絕不會再放開,也不會再輕易的離開。
可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陳銘並沒有離開四川,反而在那裡駐紮下來。也許他的驕傲和自尊告訴他,他應該離開,可是每當他動了這個念頭,那天夜裡,他就會做那個夢,夢裡,他只是過客,夢裡的女子,容顏如蓮花凋零寥落。
最終,他對病中的楚雲湘說:我會一直在四川。
一個月後,她從床上爬起來。將兩個孩子託付給軍中的自己。
她在楚家的處境可見一斑,寧可讓孩子放在只有糙漢子的部隊,也不敢讓孩子留在楚家。
後來,她連下十個油鬥,淘得無數寶貝,滿載而歸。才解了當時困境,又一次坐穩了楚家的當家。
陳銘後來,又做過一次夢,他夢到,他踏著噠噠的馬蹄走在那條青石板路上,又一次臨近那所白牆黑瓦的江南宅院。這一次,他是歸人,不是過客。
他推開門走進去,那裡有一個如蓮花般的女子,軟軟叫自己:“表哥。”
☆、副官的糾結人生
賓客已經散盡,只留下朱千千一個人在這靈堂,陪著她的亡夫。
男人一生兄弟朋友無數,不但自己為兄弟兩肋插刀,更是散盡家財,為他的兄弟朋友打點謀劃,這死了死了,也讓自己不得安寧,一整天的對著喧囂的來自五湖四海的戰友兄弟,招待應酬,不能好好的陪他待會。
人終於走光了,連孩子也被趕了出去,只留下朱千千一個人,對著丈夫的棺槨發呆。
這下終於可以好好陪著他了。
靈堂的門突然被開啟,帶著蕭瑟的秋風。男人一身黑衣,帶著寒冷蕭索的秋雨,踏著陰寒而來。
朱千千跪在靈前,抬眼看來者,雖然仍舊身形挺拔,可是兩鬢已經全白。
男人走進靈堂,在靈前燒了三柱香,靜默了很久。
朱千千就一直跪坐在地上,看著火盆裡燃燒的紙錢。他們長沙原本有習俗,人死後,要停靈三日,請戲班子來唱三天三夜的戲。可是她趕走了所有人,獨自守了三晚上的靈。
“我接到噩耗,從東北趕了三天三夜,還是晚了。”男人沉痛開口。
“無妨,來了就好。再說你家夫人頭一天就來幫了我很多忙。”朱千千抬起頭,看向來人,“他死前有言,你來了,要陪他喝三碗酒,這是你們張家人的規律?”
男人蹙眉,說道:“張家人的規矩,一向是要喝三壇酒的,他定是怕你,才虛報了數目。”
朱千千抿嘴無言。
張啟山抬步,走進火盆,從懷裡掏出酒,放在地上。
他拿起紙,燒了起來。
朱千千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裡不禁感嘆,最終陪丈夫走完最後一程的,居然是自己,還有他。
這朱千千,一生之中都在糾結於一個問題,在她相公心裡,到底自己和佛爺哪個更重要,她愛了那個男人一輩子,比較了一輩子。這張大佛爺,可算是貫穿兩人戀愛結婚的一生的矛盾這炸彈,在兩人中間製造矛盾,糾纏不休。
別人家的太太夫人,情敵都是家裡的各房姨太太小妾甚至丫鬟,可是她家的相公從沒有這些鶯鶯燕燕,即使出門應酬,也會按時報備,按點回家。
可是她受不了她丈夫,心裡有別人。額,這樣說或許有誤會,但這個張啟山,在丈夫心中是信仰一般的存在,丈夫可以為他生為他死,為他兩肋插刀,為他放棄一切,這張啟山難道不是朱千千心頭的一根刺嗎?
這三人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兩人第一見面,那時候,她還不是張副官的夫人,她是長沙第一富商,太平糧倉掌櫃家的千金,朱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