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暘沉默。
日頭看看快要落到西山,蕭姬站起來,將胡弦擱到一邊,對千墨暘淡淡一笑,“千墨大人,在走之前,可以讓蕭姬抱一下你麼?”
千墨暘看著她,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裡滿是祈求,像極了將死之人迴光返照之時的渴望。
她無聲地點了點頭。
蕭姬笑了笑,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抱住了她,冰涼的氣息瞬間襲了她滿懷。
“蕭姬別無所求,只望大人之後能將蕭姬葬在某棵櫻花樹下,到陽春三月花開的時候,能借蕭姬一個小小的回憶片段,便足夠了。”
千墨暘不回答,也無法回答。
她自己尚且不知葬屍何處,又怎麼能給她一個安穩沉睡之所?
許久聽不見她回答,蕭姬的心如燒裂開的瓷器,一絲一絲的崩開了。
推開千墨暘,蕭姬看著她的眼睛,鼻頭一酸,“……既然如此,開始吧。”
愧疚的凝視了她一會兒,千墨暘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片桔梗花瓣,念起靈咒。
蕭姬一言不發的望著她的動作,緩緩閉上眼睛,一行清淚無聲地從她眼角滑下,滴到地上。
傳說中,有一種禁術,可以讓死去多時但保有靈魂的人復活,只是以命換命,要復活那人必須得使用施術者極其親屬的血液的同時,還須得找一個與那死者生辰命格一般的人來,用她的血肉精氣養著,才能施展成功。
可那與死者一般命格的人,之後卻是活不成的。所謂一命換一命,便是如此情形。
早就知道今天就是除靈師最為忌諱的卜日了,也早就明白今天是自己活下去的最後一天,可為什麼真正到了時候,還是覺得捨不得呢?
千墨暘視若無睹的繼續施展手中的咒語,每念上一句,蕭姬便覺得自己的身體放在煉獄上炙烤的程度加上一分。
冗長的咒文眼看便要頌唸完成,燃燒炙烤她的火焰也愈來愈熾熱,蕭姬不甘心地掙扎著睜開了眼,對她露出最後一抹微笑,“願大人在這一次的卜日之後,得償所願。”
千墨暘驚訝地張大了眼,似乎是在疑惑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蕭姬卻是苦笑著任由那絢爛的火焰吞噬了她,一聲兒也沒喊過。
誰也不會知道她對於除靈師莫名的眷戀與執著,也不會知道為了和千墨暘這個除靈師相處,私下裡她花了多大的力氣去皇居里的書閣查閱典籍。
所以誰也不會知道她看見那一份藏在書閣最邊角的北藤其治手札的傷心和悲痛。
到頭來,那凋落的櫻花,不過是她自以為是的錯誤邂逅。
烈火中,她燃成了灰,一顆透明潔白的珠子卻從方才燃燒的地方騰昇出來,慢慢落到千墨暘伸出來的掌心上。
小心翼翼的託著那顆珠子,千墨暘從袖口裡掏出來一隻精緻的千紙鶴,對它道,“把這個東西送往千墨宅,送到倉予朔兮身邊。”
說著,丟擲了它。那紙鶴便真的有如活物一般,繞著千墨暘盤桓了兩圈,翅膀扇動著銜了那顆珠子飛高飛遠,漸漸的就不見了它的影蹤。
千墨暘看著它飛走的方向出神,卻因為耳邊突如其來的吵雜聲音皺了皺眉。
“快,別讓他跑了!”
盔甲碰撞的刺耳聲音夾著一兩聲男子威嚴的聲音隨風傳到她耳廓,看時卻是豐明川帶了一隊帶刀武士朝她這邊跑了過來,唯恐她跑了似的,迅速的將她團團圍住。
千墨暘冷眼看著,不動分毫。
豐明川從武士中間走出來,審視地看了看一旁遺留的胡弦,又看了看那燒成一堆的東西,從一塊燒剩下的衣服看出那是宮中妃子專用的絹絲,頓時覺得逮住了千墨暘的把柄,底氣十足地嘆了兩聲,看著千墨暘道,“嘖嘖,光華公子還真是狠心,為了不暴露與人私通的罪名,竟然用妖術將人活活燒死,千墨家的光華公子,多少女兒的情郎啊,竟然是如此蛇蠍心腸的人,連王都騙了過去。”
他說這話無非是給千墨暘立罪名,也是說給那些武士聽一聽,好讓他們知道他們眼前的人,是多麼十惡不赦的惡徒,擒拿的時候不要手軟而已。
千墨暘無動於衷的看著那些激憤的恨不得衝上來一刀捅了她的武士,看著豐明川,冷道,“是王派你來緝拿我的?”
“千墨公子以為在下如公子一般膽大包天,沒有王的詔令擅自就進宮麼?豐明家的人向來光明磊落,我當然是得了王的口諭過來的拿你問罪的。”豐明川笑著看她,補充道,“不僅如此,你的父親千里迢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