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饒是她性情平淡,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失了顏色,怔怔呼喚出聲。
——消失了。
無論是好整以暇的夙滄,氣急敗壞的夙瑤,還是高臺上臨風而立、石像一般面色肅然的玄霄,都在方才這一彈指的功夫間消隱無蹤,沒留下半點痕跡。
空茫天地之間,竟似只剩下了呼嘯的風雪,於冰封樓閣間肆虐來去,撕扯出哭號般淒厲的餘音。
唯她一人孤立石臺,如盈盈月色,在邊緣蓮花雕刻的映襯之下,看來是片塵不染的清淨與蒼白。
……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正分別面對匪夷所思的景象,如墜九里迷霧,一時間難以分辨虛實。
夙瑤看見玄靖,看見十六歲青裙玉面,柳眉纖纖的自己。
玄霄看見滔天洪水,在那之中有人呼救掙扎,容顏熟悉到驚心,是他此生不可能再見的面影。
雲天青看見太平村,他從小生長的故里卻容他不下,村長橫眉怒目,痛斥他墮了雲家祖業聲名。
以及——青鸞峰雲水深處,他直至離村也沒能捉到的那頭山豬。
至於夙滄,她回過頭只見雪融冰消,自己竟已距崑崙山千里萬里,腳下泥土與落葉松軟潮溼,踏上去有細碎的迴響。
“???不是吧,這個……”
她一邊抬手遮擋樹冠間漏下的陽光,一邊就眯了雙眼,帶著難以掩飾的不快吐露苦笑。
“琴姐,這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啊?”
任憑她如何靈活機變,也想不到會在穿越雲層那瞬間甫一睜眼,就看見了自己今生都不願再重溫的景象。
“——鴻漓!!”
白衣高冠的青年步履匆匆,腰上長劍低垂,舉止間透著迅敏輕快,連冰雕雪琢一般的臉容看來都比平常舒緩。
“鴻漓,你聽我說!”他高聲道,像是等不及與相約之人碰面,“掌門師尊答應了,他答應同你見面了!你可歡喜?不必待我繼任,你的願景便可實現……”
“……唉……”
在他身後,夙滄搖頭長送出一聲無人得以聽聞的嘆息。
不會有錯。
此處便是篁山,是她始終壓抑卻也無法根除,噩夢般如影隨形的回憶。
就在那一天,鴻漓大膽接受了顧長別捎來的邀約,致使篁山塗炭,夙滄千年來漫長無望的輪迴也由此而生。
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還。她會在雲端之上、天門之前看見這番早已葬入心底的光景,自然不是出於傷懷,也不是因為從天而降的時光機。
“原來如此,這一定就是琴姐所說的面試。竟然設下內心迷障這一手,玄鳥你很能嘛,這麼能怎麼不上……哦對,你百八年前就上天了。”
喃喃念著面試官也未必能懂的臺詞,夙滄片刻不敢停留,當即緊追著顧長別輕捷的腳步而去。
她必須儘快破除這幻境,趕去援助其他或許會在心魔中迷失自我的人。
……
如此這般,在場諸人各自面對內心最大的恐懼、煩惱、妄執,何等悚然不必多言。
然而最驚訝莫名的,卻還不是他們。
“……”
“…………”
“………………嗯?”
黃昏,似血般悽豔的殘陽之下,夙琴睡眼惺忪從電腦桌上抬起頭來。
桌上膝上型電腦開啟,繞樑不絕的《迴夢遊仙》BGM之中,“仙劍奇俠傳四”幾個大字筆觸柔和,配上標題介面雲蒸霞蔚的底色,看來飄飄然頗不真實,猶如一場方自清醒的驚夢。
一目瞭然,這是她原本的世界。
沒有云天青、沒有玄霄、沒有夙玉,當然也沒有夙滄的世界。
他們活在遠古,活在一幕幕蕩氣迴腸的瑰麗傳說裡。
而那終究——是戲外人所不能觸碰的傳說。即使有幸置身其中,也不過是太奢侈的黃粱一夢,醒來萬事成空。
“……我……不對,那不是夢,我確實經歷過——”
夙琴猛地站起身來,雙手緊握,像個孩子似的拼命搖頭。
“天青是存在的!滄滄也是,就算是二次元,我也從來沒把他們當紙片人看待……”
不知何時,淚水已順著面頰流下。
然而會以明朗笑容為她拭去淚水的人,卻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不可能涉入她的生活,過去未來都不會與她相遇。
所謂次元牆,實在是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