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解之下,夙瑤便不再固執己見,嚶嚶哭著跑走……不,怒衝衝地摔門而去,表示這事兒老孃管不了了。
因此,夙滄又一次理所當然般現身在捲雲臺,這回卻不是搶親,而是痴漢似的盯著玄霄和夙玉嘿嘿地笑。
——無論背景如何,如此少年便能將雙劍運使自如者,萬中也未必有一。憑這兩人本事,進可騰雲駕機開高達,若退,又何嘗不能笑傲天下?
所以夙滄很驕傲,驕傲且樂觀,深信玄霄這次即使遭了拒籤,也絕不會黯然消沉到想去報復社會。
……沒錯,她是以拒籤為前提盤算後話。
夙滄最先想到,倘若天不成全,上升途中氣候驟變、大雪封關是免不了的(事實也的確如此)。在她奔走呼告之下,修為最淺薄的一批弟子皆已遣散,玄靖也由離開瓊華的玄震護送著回到了韓家村。若還有些年幼力微的,便由夙滄分出少許靈力為他們護住心脈,總也聊勝於無。
雲天青打算最是周全,事先為夙琴和靜瀟她們置備了一整套羽絨服,夙滄大為讚賞,少不得也要幫著填些羽毛——順便一提,由於羽絨服是他們二人手製的,所以醜到可以上頭條。
夙琴:“對於這份好意……我內心是十分感動,並且很想拒絕的。”
靜瀟:“我拒絕。”
其次,為免偷渡不成時殃及山腳村鎮,夙滄早早便拉了小夥伴下山遊說,胡謅鬼扯說有天災將至,哄著村民們暫往附近綠洲遷移。夙瑤瞧在眼中一百個不開心,覺得夙滄是空口白牙觸瓊華黴頭,但畢竟拗不過未雨綢繆、有備無患的道理,也未曾著意反對。
最後,就是該如何對付那油鹽不進的九天玄女。
關於這一點夙滄也沒個周詳主意,九鳳和玄女系出同源,誰也不比誰牛逼;思想上更是八百年前就分道揚鑣,溝通嚴重不良,彼此都把對方當二逼。總而言之,九天玄女之於夙滄,就是戰又戰不贏,噴又沒鳥用,從嗷嗷待哺一路撕到兩鬢斑白也沒個結果的宿命對手,如同鳴人與佐助。
你說佐助多難搞?
沒個七百章都拿不下啊。
對這位本該耗上七百章消化的老友,夙滄絲毫不敢怠慢,數日來殫精竭慮,嘔心瀝血,連夜編撰了好幾卷的……《霸道天神你走開》,以及《當我遇上公務員我應該怎樣嘴炮》,自用順便造福後人。
正因為幕後這厚積薄發的思想沉澱,待到瓊華起飛之際,夙滄已是成竹(稿)在胸,鬥志高昂,縱無十分把握,起碼也有自信能與玄女寸步不讓地對噴上八百回合,為人員疏散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如此一來,面對海關,她自然再沒什麼緊張慌亂的理由。既然萬事都已安置妥當,利用這最後的閒暇堆上個把雪人,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但對夙瑤則不然——成敗在此一舉,她雖已較當年沉著持重許多,真要扛起這番陣仗,仍是在掌心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夙瑤師姐你瞧!這雪人是不是有些像你?”
“……你若閒來無事,不如去助玄霄一臂之力。”
“他自有分寸,何須我去添足。倒是師姐你臉色比雪人還白,我借個火與你可好?”
“不必!!”
目送過多少愛恨糾纏,夙瑤與夙滄的思維終究是兩道平行公路,各自迴環曲折,唯獨永無交集一事經年而不變,歷久而彌新,這樣說來,倒也有幾分像是玄女和九鳳。
“……”
夙玉將她們小學生吵架一般的互動看在眼中,一面感慨兩位師姐終歸相性不合,只怕今生和解無望;一面卻又覺得,這兩人最好的相性也就是如此,世上總有些人不必勉強結伴,該當嬉笑怒罵地度過一生。
況且,夙瑤每逢與夙滄拌嘴之際,表情都比平日鮮活許多,越發有些常人模樣。夙玉不禁便想,若玄靖醒來,見她還保得一縷單純的少年意氣,多半也會開心。
(說到玄靖師兄……也不知天下之大,可有機緣能令他恢復如初……)
不經意又回想起那張平凡的面孔。
沒半點陰翳機心,歡喜悲愁都像正午的日頭一般直截了當,不是最耀眼,也說不上有多熱烈,但就是誰也代替不了,有著無可比擬的穩妥與安心。
(……其實,又何止師兄一人。瓊華飛昇犧牲太多,恐難有善報……)
也就是這麼一瞬的迷惘失神,夙玉再抬眸時,剎那間眉眼凍結,恍如渾身血液裡的熱度都在這一瞬蒸乾,唯餘一線凜冽的寒意,冰錐般刺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