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男人的眼光真是不行。”
夙滄將臉抵在巽芳溫軟肩頭,悶聲吃足了豆腐,忽然咧開嘴撲哧一笑,“一個個的都想日天,要是把雷導到我頭上,我再長九個頭也不夠扛啊。”
長琴也隨著她笑:“那你又何必來?我不比你心中那人,凡事自有打算,用不得滄隅勞心操煩。”
“那可不行。”
夙滄揚起臉來,鳳眼甜絲絲地眯成了天上彎月,“世間還有那麼多人管我叫做‘神仙娘娘’,我食人香火,怎能幹吃白飯?我這次上天,不光是為了圓師弟一個夢想,至少也要好好地向天界發一通牢騷,替你出口惡氣。”
“莫要多言!”
長琴立刻搖頭,語聲中罕見地流露冷厲,“若你就此放手,由那瓊華一脈自取禍患,在我看來方是最好。”玄霄那種愣頭青掛就掛了,大不了今後幫她再找一個,謝先生看著就不錯。
“你說啥——”
“……少恭,我卻不這麼想。”
夙滄瞪直眼剛要反駁,一邊巽芳忽然輕聲細氣地開了口,調子絲絮般柔和,落在長琴與夙滄耳中卻猶如霹靂:
“若換做是我,少恭要去冒這前途難測的大險,巽芳也必定相伴左右,禍福與共,生死不離。”
“…………”
“…………”
這一刻的沉默綿延長久,重於泰山,最終還是夙滄搶先反應過來:
“……聽見沒有!口亨!!”
“……聽見了。”長琴幽幽喟嘆,“女大不中留,你們二人如此一搭一唱,配合無間,在下也只好甘拜下風,由得你們去感情用事了。”
“活著若不感情用事,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夙滄言之鑿鑿,反過來笑著去叩他肩膀,“你且寬心,本寶寶自從當年脫胎孵化,從小到大遵紀守法、敬老愛幼,掏出心可以照徹汗青,諒那天帝也捉不著半個把柄。說好了,下回便在隔壁古劍……我是說,在烏蒙靈谷相見。”
……
……
夙滄終於還是走了。
心思深沉如長琴,也直至她對著“榣山”落淚那一刻方才驚覺——夙滄此行不為訴苦,也不僅為插科打諢討個趣兒。專程造訪,盤桓不去,絮絮叨叨講了一堆肉麻的廢話,那用心昭然若揭,分明便是來向他與巽芳辭行。
可她決不肯將這意思說出口。無論今昔,夙滄最討厭的就是且行且駐、依依不捨的離別。
她寧可笑著走,鬧著走,瘋瘋癲癲走,翻個筋斗走,一邊逗你玩兒一邊走……總之她決心去做一樣生死攸關的大事的時候,一定要比平常更加歡欣愉悅,拿百倍的精神來攻克難關。
“滄滄她……從頭到尾都在笑,可那時候卻哭了。”
巽芳交握著雙手按在胸前,秀美面靨上滿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掛,“她肯定吃了許多苦……其實她只想跟我們一樣,在人間過最簡單、最平凡的日子,根本就不想成什麼仙,對不對?”
“不錯。”
長琴不假思索便答,果決得幾乎有些冷酷,“可人是她自己選的。她既然中意那人心比天高、傲骨崢嶸,代價與後果便也須她自己承擔,任何人幫扶不得。”
“巽芳……感覺可以明白。”
紅衣的少女輕柔點頭,身姿弱不勝衣神色卻堅毅,像是一株紮根在峭壁裡的桃花。
“如果,我是說如果哦?如果有一天少恭……少恭做了不好的事情,巽芳也會和滄滄一樣,盡一切方法去勸說你,阻止你……如果少恭真正不能回頭,巽芳也不會離開,會陪著你直到最後。”
“……巽芳,你……”
“別說什麼‘保住自己便好’。”
長琴正要開口那刻只見少女抬頭淺笑,容光豔豔一瞬間壓過了八方月華,“因為對巽芳來說,這世上若沒有少恭,也就不會再有原來的自己了。”
卦不必算盡,只因天道無常。
情卻敢至深,何懼大夢一場。
如果天數終不能違逆,那麼縱然渺小如螻蟻,也要迎著那如刀的天命走到最後一刻。夙滄如此,巽芳也如此,這世上畢竟還有一種感情,叫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況且幫人逆天改命,只要不損無辜,那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助我家眷天經地義,講去美國也是這個道理,誰敢攔我!!
長琴回想起夙滄最後離開時嘹亮的口號、挺直的脊樑,忽然也收攏目光靜靜笑了:像她這樣根正苗紅直到骨頭裡的鳥,的確是天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