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我還活著,活著就該做活人才能做的事。死後有的是功夫休息,也不急在這一時。”
長琴聽著古怪,蹙眉道:“滄隅姑娘都……這般模樣了,還有事要做?”
“練左手拿筷子、左手寫字、左手打拳,還要回憶怎麼運用妖力,這都是事啊,我得養精蓄銳準備反殺呢。總不能做什麼都叫先生幫我,我賴你一時也賴不了你一輩子,將來離了你我怎麼辦?”
夙滄說得理所當然。長琴覺得她真賴自己一輩子也沒有什麼,反正他無事可做,平時除了彈琴就是看花看水,幾十輩子看下來已經能倒背本草經,閒得想報復社會。他自認不容於人世,和妖鬼精怪作伴久了,自己也活成了一抹青煙似的鬼影。如今夙滄賴在這裡吃白食,滿庭空曠無人的死寂裡突然有了活氣,像是長年不見天日的古墓被人鑿開孔洞,透下的光亮雖然刺眼卻很新鮮。
因為新鮮,所以他不討厭。
儘管她是真的很煩。
長琴不討厭夙滄,夙滄當然更不討厭他。她很愛看他抱琴在懷的樣子,覺得這人行走坐臥無一處不好,坐定時是個端莊的蘇字,走動時長衫曳地來去無聲,分明是個飄逸的蘇。講話輕聲慢語,每句話都像含了一縷深長的嘆息,配上凝在他眉間的忿恨隱忍,就是圖文並茂催人心疼的蘇。
因為太蘇了,所以她也只是看看,旁的不多想。她甚至不大熱心於和他搞好關係,同他說話也是直剌剌的忠言逆耳,不像她對玄霄,越是上心就越帶了委婉的討好,察言觀色讀空氣,話沒出口先轉上三十個彎,看他快要動怒就乾脆閉嘴——她知道玄霄脾氣不大好,所以她的脾氣該是百倍的好,在小處順他哄他,大處他不會負她,正如當初他許她那兩句“你放心”。
可惜她偏生是妖,玄霄不會需要妖來哄,所以她的討好毫無意義,他再也不能讓她放心。
現在她算是解脫了,不必再顧慮他的眼色了。然而飽暖思□□,她開始想他了。
想就想吧,反正從前的日子是回不去了,放在心裡想想也是好的。玄霄在她心底也算個念想,卻不像琴姐玄靖那樣觸手可及不離不棄,他是她叩不開的桃源鄉。
想就想吧,反正她要阻瓊華大計,有一半也是為了他,另一半是為夙玉,多想想他倆有助於堅定決心。也許飛昇不成的時候玄霄會懂她,也許不會,誰知道呢?
她與太子長琴懷著徹頭徹尾兩種心思,本是涇渭分明不能相容,因為各有一段離合哀愁,竟然平安無事相處下來。
他每日風雨無阻地臨水撫琴,她就在亭子頂上找個角坐著,晃盪著兩腿雷打不動地聽。她對音律一竅不通,只是覺得那琴曲動聽,偶爾得了興還老愛跟著哼上一段。她本是一把雀鳥似的尖脆嗓子,附上琴曲時卻帶了蒼涼的沙啞,但那蒼涼又不到位,愣是把好好一曲高山流水唱成了月亮之上。
長琴忍了又忍,終至忍無可忍,只好和藹地叫她閉嘴。
夙滄也不覺尷尬,垂下臉來笑微微地看他:“先生,我每回聽這曲子都覺得很親切,曲子是你也是。真奇怪,我跟你認識才沒幾天,卻好像幾百年前就見過似的。”
太子長琴冷笑一聲,心想沒幾天你就能把人血壓逼高,我要是早跟你認識幾百年,還不得把你下鍋炒炒吃了。
他不知道——他不會知道,昔日天下清平,九鳳鴻漓自榣山而過,低頸間驚鴻一瞥,對那崖邊撫琴的仙人付了初心。然人間歲月最無情,轉眼已把桑田都變成滄海,恍然隔過了千載光陰。鳳鳥已作荒山白骨,天界再無太子長琴。
夙滄更不會曉得她在此聽琴的意味,但彷彿是久遠之前便已註定,她還要來聽這一場琴。九鳳欠了誰的恩認了誰做男神,總要在她手上還清。
或許冥冥之中,萬事自有緣法。
如是匆匆一月逝去,夙滄終於康復完全。殘肢無法再生,但起居自如動作靈便,已與常人無異。夙滄想起自己十七歲生辰將近,有心回家一探父母——即使那很可能並非她的生身父母,便去向太子長琴辭行。
但她終究沒能立即成行,因為玄霄撕上門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我就是懶得再開一篇古劍,所以把梗放到一起了(。)滄滄和老闆有緣,我覺得說到緣法要裝逼就不能扯CP,這個緣就是你拉我一把我渡你一程(帶你找小芳)的君子交情,之後各自分散大家都開心。老闆看她嫌棄又慈愛,還沒遇到老婆就覺得自己可以當爹了。
我看過有文讓老闆做霄哥女婿的,我更喜歡反過來,不然我總覺得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