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夙瑤你要知道,恃才傲物也須有才可恃,憑你一介庸人,如何也敢自命是我尊長?”
“師兄!”夙玉忙喚住他,“你說的過分了……”
話出口已是覆水難收,對面夙瑤兩眼一黑,幾乎站不住腳:“玄霄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有何不可。我說你——”
“我說你們夠了!!!!”
“……”玄霄乾脆地住了嘴,雖然仍有幾分不願,“……玄靖師兄。”
“胸你個頭!你眼裡還有師兄?”
來人正是玄靖。他做了半輩子笑臉迎人的彌勒佛,從來也沒跟誰爭執過什麼,如今卻似已變成怒目金剛。
“夠了沒?大敵當前,誰給你們的勇氣陣前內訌?!平日一個個瞧著穩重,怎麼,緊張了,要找人撒氣了?緊張就回去躲著,別上捲雲臺來送死,更別一不留心傷了同門!!”
“你、玄靖師兄,你才該回去!”夙瑤漲紅了臉,“憑你劍術,來了又能做什麼……”
“能讓你們冷靜一下,看清楚眼下不是作死的時候!”
玄靖說著又憤然轉向玄霄,“師弟你也是,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一收脾氣?這讓我如何放心將……將那物事交你?”
玄霄漠然回身:“我本也沒讓師兄交我。如何行止,我心中自有分寸。”
“你有個啥分寸啊我怎麼看不——”
玄靖還想追上去討個說法,卻被夙玉輕輕拽住衣角,意味深長地衝他搖了搖頭。
“……罷了。我得回末列去,瑤瑤,夙玉師妹,你們自己多加小心。”
“……”
夙瑤在他身後眼波微動,喉頭略略一梗,終於還是趕在玄靖離開視野之前高喊出聲:
“玄靖師兄!!”
玄靖頓住腳步:“怎麼了瑤瑤?”
“沒……”
夙瑤忽然覺得心慌不能自已,望著他背影就怔怔搖了搖頭,也不知是要搖給誰看。
“沒什麼……師兄,你也保重。”
玄靖失神,竭力笑了一笑:“好。”
“還、還有,別在人前叫我瑤瑤!成何體統!!”
夙瑤突又發難,她怒得認真,落在玄靖眼中卻彷彿時光回溯——那是他記憶裡的瑤瑤,恍然還是十來歲潑辣模樣,眉彎彎眼清亮,俏面微紅像朵映日的荷花。
她是他的小姑娘,長多大、走多遠都是,所以這場死戰他決定留下,走到刀山血海也甘願陪她。
——可這一戰本身,又有什麼意義?
玄靖不由嘆息。
變故就在這一刻陡生,瞬息間天色昏沉,玄靖只聽得耳邊風聲狂嘯,接著便是一連串的驚呼響起:
“你、你們快看,怎麼突然下雪了?!!”
“……!!”
果真是下雪了。這異變來得詭異,沒任何徵兆,轉眼就已是大雪封關,滿天碎絮飄舞,白皚皚一片蒼茫。
可瓊華怎麼會下雪?這一方福地受九天玄女庇佑,千年來四季如春,綠意蔥蘢,從未有過寒暑更迭景象。既是神仙恩澤,又怎麼會有失效的一天?
玄靖甚至來不及思索,就只見遠處煙硝如巨浪般滾滾而來,其中夾雜著弟子們越發慌亂的慘叫:
“山門,山門塌了!風雪把山門給吹倒——”
“怎麼回事,突然間房屋門窗都凍上了……你們快看看,有沒有人被關在裡頭?!”
“往後山的棧道出現了裂縫!!”
……
紛至沓來的腳步聲與悲鳴混在一處,如銼刀反覆刮磨神經。然而異象並不因人力而止,但見頭頂風雪更烈,足下地動更頻,兩相夾逼之下勢不可當,眼看著就要把瓊華囫圇吞沒。
天災地變,金秋飛雪,再遲鈍的弟子也覺出了其中不祥。
“玄女娘娘……”
人叢中不知是誰頭一個開始尖叫,“這是九天玄女娘娘降禍啊!!”
“別、別亂說,玄女娘娘庇護瓊華派多年,定會指引我們飛昇……”
有人顫著嗓子試圖反駁,卻明顯是底氣不足,當場就被前一人壓了過去:“那你說,飛昇若是玄女娘娘樂見,她為何要選在此刻收回恩典,讓瓊華地動山搖、樓宇冰封?!這定是我們惹怒了娘娘,她……她已拋棄我們了!!”
這一席話說得有據有節,意切情真,一下就激得周圍紛紛響應。
“是、是啊,我看這也不像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