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派終於享受了一段自夙琴、夙滄上山以來便極為罕有的和平時日。就像當初簽到打卡般一成不變的修仙生活令她們心生煩厭一樣,如今她倆對“惡意驚擾他人修仙生活”的生活也覺得膩味了,便稍稍沉下性子來尋思新的消遣門道,其他弟子方才掙得一隙喘息。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夙滄漸漸覺出,琴姐大約已不止把雲天青當親兄弟,而是真對他有些“那個意思”了。
也許因為他臉蛋清俊性情開朗,也許因為他跟自己一樣,對夙琴每一句不合時代背景的瘋話都聽得耐心仔細,不時還能學以致用拿來說笑調侃一番,無形之中就生出種不是孃家勝似孃家的親密。
更何況懷春女孩兒多多少少曾在心裡描畫過那麼一個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飛揚,一身的浪子風流,滿肩的江湖快意。他在無盡延展開去的遼闊天地裡放肆大笑,眼神卻永遠是堅定通透叫人安心的,彷彿跟著他便哪裡都可以去,有他在便什麼都不用怕。
雲天青正是這樣的人。
這些日子她親眼見證琴姐跟著雲天青漫山遍野地瘋跑,看過水看過花看過崑崙雪頂的落霞,在月光下的田地裡摘過瓜,從琴棋書畫一路胡侃到鳴人路飛葫蘆娃。有一回夙琴在後山開得正豔的鳳凰花下停住腳步,若無其事地扯開半幅嘴角向雲天青笑了一笑:
“也不知咋的,我老覺得這鳳凰花是給別人結對兒看的,就是沒人陪你來過,我跟你來這裡也算圓滿一回。”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彷彿正透過這片紅花看向什麼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但其中又盛著無限懷念與溫柔,像遠遊的旅人盼望歸家。
“話說回來天青,你覺得鳳凰花為啥這麼紅呢?莫非下面埋著屍體?”
——也只溫柔了三秒鐘而已。
夙滄逢此時節總是識趣地避在一旁玩泥巴,心想這大約就是琴姐所說的只羨鴛鴦不羨仙,果真散發出一股戀愛的酸臭味道。
(應該、算是戀愛吧…………雖然話題不大對頭。)
她對琴姐的眼光和雲天青的人品都很放心,便專心致志投入到自己手頭的“另一樁事情”中去。
歲月靜好,世界和平,可喜可賀。
……
在這一片稀罕到可疑的靜好之間,瓊華學子們該摸魚的摸魚,該泡仔的泡仔,該靜靜的就繼續靜靜。而作為靜靜大軍中的一員,玄霄一心一意沉浸在練功如簽到砍怪如打卡的修仙生活裡,身心都感到無比充實,彷彿能看見自己腳下飛漲的經驗藍條,頭上bingbing彈出的LEVEL UP。他的確是一個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人,不過這並不構成什麼致命的缺點,因為天底下大多數人自我感覺都挺良好的,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能與自我感覺相匹配的客觀條件。
這一日天氣晴好,玄霄剛推開窗扇就被某個懸在眼前的古怪物事吸引了視線。
“……?”
那東西細碎又不起眼,在晨曦映照下瑩瑩有光,乍一看幾乎要融化進青藍的天色裡。直到他以手遮陽凝神細看,才發覺是掛在窗框上的一串……一串…………一串將青色絲線與小粒天河石凌亂拼湊起來,說不定是模仿著劍穗編結而成的東西。
絲線上端還歪歪扭扭縛著個白色紙卷兒,導致其整體造型更為畸形,越發加強了那種不倫不類的詭異印象。
“……莫非。”
玄霄懷著極不祥的預感自語出聲,但還是果斷伸手抽下了紙卷,攤在案上徐徐抹平。紙張隨著他指尖的動作逐漸舒展,掩在其中橫平豎直的方正字跡也一點點顯露出來:
『玄霄師弟:
春天好!
照理應該要說“早上好”才對,可我也不確定你早上會不會開窗,所以果然還是說季節比較穩妥吧。雖然山下不是春天,但瓊華派只有這一個季節呢。
琴姐最近在用天青石做墜子給小青天編劍穗,我也有樣學樣做了一個。如果只有小青天收到的話好像有點寂寞,這個就送給玄霄師弟湊成一對好了。
琴姐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穗,是經驗之談喔!雖然琴姐並不記得是哪裡來的經驗了,但我想聽她的總不會有差。我下山時好像給你留下過什麼心理陰影的樣子,我自己是記不清了,真有那麼嚴重嗎?總之送你這個養心,祝你儘快康復啦~:)』
“…………果然。”
沒有署名——但這明快到令人心生倦怠的口吻,前言不搭後語的奔放文句,實在難以作第二人想。只透過寥寥數言,彷彿便能看見一張晴空似的笑臉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