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身體裡面。他感到血的確在往外湧,但是卻好像不影他的行動,直到他抱著王耀一路奔跑,跑到他的本能告訴他:夠了,安全了。他才感到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離,然後他就像一塊木頭一樣倒在了地上。
“伊萬!伊萬!求求你!”
他聽到有人叫他,然後有滾燙的淚水砸到他臉上。
他睜開眼,想要摸一摸他的臉,他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悲傷地表情,他第一次看到他哭得如此悲痛,而這一切,他之前從未敢去期盼,從未妄想過要得到。
“別哭。”
伊萬看著他,他並不覺得悲傷,漫天的小雪讓他覺得這一切美極了,還有他,他的眼淚,以及風吹亂了的他的頭髮。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冰雪荒原上的一棟小房子,半掩著的門好像快要開啟,卻好像又得關閉了。他並不覺得悲傷,只是死亡,他並不對此悲傷。
轟炸機群終於遠去,炸藥和燃燒的氣息從遠方飄來,伊萬感到他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傷口,然後聽到他在自己耳邊惡狠狠的說:“你別死!你別死!我!你別死!”
死?原來這就是死亡。伊萬漸漸感到四肢開始僵硬,王耀撫在他臉上的手不再有溫度,他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他問自己,在這個世界,他還能再停留幾分鐘?
還剩幾分鐘?
“你……為何留在蘇聯……”
“我……”
“王耀……”伊萬看著他滿是淚水的黑眼睛,釋懷的笑了:“……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複雜的人,我,也是一個複雜的人……但是感謝戰爭……在這一刻,把我們變得如此單純。”
“……”
伊萬看到他痛苦的垂下頭,把臉埋在他懷裡。
“你抱不動我,走吧,轟炸又要來了,走吧……”伊萬閉上眼睛,他慶幸這是冬季,寒冷帶走了太多的痛苦,不論是身體的,還是心裡的。
你和蘇聯的羈絆是不是終於解除了?
離開吧。
☆、第二十四章
消毒水的味道……很弱。
口……很渴。
伊萬半睜開眼睛,他不確定自己是已經到了天堂,還是在地獄。一張年輕女人的臉進入畫面,她拿著一個裝滿透明液體的玻璃瓶,掛到了一旁的鐵架上,換掉了之前的空瓶。
“您醒了?”
“……”
“年輕的軍官同志,您的表情是在問我您是不是死了麼?很榮幸回答您,您還活著。”
“列寧……格勒?”
“算是吧,但又不算,這裡快到曼得羅基了,我看看您的傷口。”
護士掀開被子,在他的刀口上壓了壓:“您運氣真好,彈片並沒有傷到內臟。”
曼得羅基距離列寧格勒有三百公里,伊萬更關心自己如何到了這裡,是誰送他來的。
“送您到醫療站的是個外國人,他也受了傷,不過是輕傷,和您這樣的不一樣,”護士把手伸到他枕頭下面掏了掏:“他交代我們把這個給您,還有別的事麼?”
伊萬捏著那本筆記本,他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沒有。”
護士匆匆走開,去忙她的下一個病人了。
伊萬艱難的抽出另一隻手,撫上了筆記本暗紅色的牛皮封面。
“這本筆記本放一百年都不會壞,外皮是特別鞣製過的牛皮,”伊萬微笑著,喃喃的對自己說:“永不褪色。”
一開啟筆記本,就掉出一張照片,照片是深棕色的色調,雖然不是那年最流行的顏色,但卻和畫面裡的人氣質最相匹配。他的目光柔和、文靜,看著鏡頭就像在看著看照片的你,即便他不微笑也不會覺得嚴肅,更何況他正在對你微笑。
“那個涅瓦大街上高傲的攝影師,他不屑於我的不滿,他攝影棚的牆上全是獎狀。”伊萬拿起那張照片,舉到眼前:“原來你那天是這樣的。”
這並不是個單人間,臨床的另一個病人,側過頭,看向這邊自言自語的人,他決定在對方徹底打擾到他之前表達抗議。
突然,這個拿著筆記本發癲的人撐著床坐了起來!他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他吃驚的事情一樣,捂著嘴就那樣坐了起來,震得點滴瓶的鐵架都在搖晃!
“哦,天吶,同志,您在哭什麼?”
伊萬沒有理會他,他緊緊的盯著筆記本的第一頁,上面是他最熟悉的字跡。
《四季歌》
日期是那個夏天,是他在湖邊唱給自己的那首歌!四季風光的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