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艾希禮這樣說。“想想看,我可能爬到多麼高的地位!〃
斯嘉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有些後悔自己過來這兒,所以她能直截了當地把目前的狀況告訴他。
艾希禮放下斧子,朝前望去,他的眼光彷彿伸向很遠很遠她無法跟上的地方。
“我擔心的不僅是在塔拉的我們,而且是整個南部的每一個人,大家都會怎麼樣呢?”他這樣說,“到頭來究竟會怎麼樣,只要看看歷史上每當一種文明遭到毀滅時所發生的情況就知道了。那些有頭腦有勇氣的人要以透過這種動,而那些沒有頭腦和勇氣的就將被淘汰掉。我們能親眼看到這樣一次諸神的末日,這儘管令人不怎麼舒服,但畢竟還是很有趣的,不幸的是我們南方人並不承認自己是神。〃
“為什麼不能向前看呢?我們都還如此的年輕,我們還有很多機會。〃
“我的家和全部財產都早已經完了,我過去從來不清楚那些財產是歸我所有的。我在這個世界上已毫無用處,因為我所屬於的那個世界已經消失。我只能以儘可能老老實實的態度學著當個農夫,你以為我們在這裡依靠你的賙濟過活,還不明白這處境的悲慘嗎唔,是的,全靠你的賙濟,我永遠也報答不了你為我和我們一家人所作的犧牲,出自你仁慈心腸的犧牲。我一天天愈來愈深切地感覺到這一點。我愈來愈清楚地看到自己多麼無能,以致不配接受這加諸我們身上的所有恩惠。我這種可恨的逃避現實的習性,使得我愈來愈難以面對目前的現實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點點頭,平心靜氣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不願意正視□□裸的現實,這是我的不幸。直到戰爭爆發為止,生活對於我一直就像幕布上的影子戲那樣,談不上什麼真實。而且我寧願這樣。我不喜歡事物的輪廓太清晰了。我喜歡它們稍稍模糊些,有點朦朦朧朧。〃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淺淺地一笑,同時因風寒衣薄而微微顫抖。
“換句話說,斯嘉麗,我是個懦夫。”
“不,實際上並不是這樣!難道一個懦夫會在葛底斯堡爬上大炮去鼓舞士兵重新戰鬥嗎?難道將軍會親自給玫蘭妮寫信談一個懦夫的事蹟嗎?還有〃斯嘉麗企圖安慰他。
“那不是勇敢,〃他不屑一顧地說,“戰爭好比香檳酒。它會像影響英雄的頭腦那樣迅速影響懦夫。在戰場上,你要不勇敢,就是被殺掉,所以傻瓜也會勇敢起來的。我現在講的是另一碼事。而且我的這種怯懦,比起初次聽到炮聲便衝上去那樣的情況。還要糟糕得多。〃他的話說得緩慢而又頗為吃力,彷彿說出來使他感到痛心,因此要站到一旁來傷心地看這些話似的。
“可是,艾希禮,你為什麼不能向前看選擇直面困難呢?你有玫蘭妮,還有小博,她們都需要你。”
“我確實不能忍受讓我過去所愛的生活中的美從此喪失。斯嘉麗,在戰前,生活是美好的。那時它富有魅力,像古希臘藝術那樣是圓滿的、完整的和勻稱的。也許並非對每個人都是這樣。這一點到如今我才懂得。可是對於我,生活在'十二橡樹'村是真正美好的。我完全適合於那種生活。我就是它的一部分。可是現在它已經全完了,而我與這種新的生活格格不入。玫蘭妮是個最輕柔的夢,是我的夢想的一部分。假如戰爭沒有發生,我會悠閒地平靜地度過我的一生,幸福地長眠在'十二橡樹'村,心滿意足地看著生命消逝而不覺得自己就是它的一部分。可是戰爭一來,生活的真面目就站出來反對我。我第一次投身於戰爭時你知道那是布林溪戰役我看到我的童年夥伴們被擊得粉碎,瀕死的馬匹在厲聲嘶叫,這使我領略到開槍殺人和眼看他們倒下噴血時那種令人作嘔的恐怖感覺。可這些還不是戰爭中經歷的最壞情景,斯嘉麗。戰爭中最惡劣的是我必須同他們相處的那些人。
“我一生都在迴避不去與人們打交道,因此只交了很少的幾位朋友。經過戰爭後使我明白,我曾經創造過一個自己的世界,其中住著的都是些幻想人物。它教育我真實的人是什麼樣的,不過它卻沒有教我怎樣同這些人在一起生活。我怕的是永遠也學不會了。現在我知道,為了贍養我的妻子兒女,我必須在那些與我毫無共同之處的人們中間開闢自己的一條生路。 “斯嘉麗,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我才孤獨而絕望地明白我個人的那出影子戲已經完了。也許就是布林溪戰役爆發後五分鐘。當看到我殺死的第一個人倒地的時候就結束了。但那時我明白事情已經結束,我再也不能當旁觀者了。不,我突然發現自己到了影幕上,成了一個演員,在徒勞地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