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就是平時所說的“寒蟬悽切”裡頭的寒蟬。天氣轉寒時蟬會停止鳴叫,即使鳴叫聲音也特別悽清,所以說“悽切”。
玉蟬歷來是喪葬玉居多,它的大小正好可以含在逝者口裡,往往被稱為“玉含”。當然,以前的佩飾和冠飾也有不少是蟬形的,比如“貂蟬冠”就是以貂尾和玉蟬為裝飾的帽子。
寧向朗是內行人,小心翼翼地拿起玉蟬看了好一會兒,抬起頭說:“這是新東西,最遠不過四五十年,不過這位前輩把‘漢八刀’仿得非常精妙。”
“漢八刀”是指八刀成蟬,刀法利落而平整,線條簡單而有力,兩線交錯時可以看見尖鋒,整個蟬形看上去古樸而典雅。“八刀”雖然不一定限定於只用八刀,但“八”字把這種技法的追求體現得淋漓盡致:用最少的下刀次數雕出最好的成品。
越是簡練乾淨的東西,越是難做得精,也越考驗雕刻者的能力。
比如眼前這個玉蟬由於用刀次數少,所以蟬形並非完全寫實,但擺在那裡就是讓人覺得栩栩如生。這就是明清之前的特點,抓神而不抓形,直到明朝時西洋技法傳入國內後寫實的手法才漸漸冒頭。
雕出這玉蟬的人顯然頗有前人之風。
寧向朗越看越覺得好:“要是有機會,一定得跟這位前輩討教討教。”
祁老爺子聽後閉上眼睛,又緩緩張開,嘆著氣說:“可惜沒有機會了。”他看著寧向朗,“這玉蟬是你祖母生前留下的,也是她的最後一件作品。那時候她被那個姓楚的傷了心,病倒了好幾次。雕這個玉蟬的時候,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大概也有了點預感。寒蟬寒蟬,正好就是她當時的心境。”
寧向朗聽著也有點傷心。
“回來”前他也跟祁老爺子見過好幾回,只不過他那時因為父親去世而鬱郁不歡,也沒多少心思跟祁家這邊往來,根本沒機會從祁老爺子口裡聽到這些事。
聽到“祖母”的過往,寧向朗大致猜出了當年的事情。楚老爺子能撐起楚家,在瓷器一道上自然也有很好的造詣,而“祖母”又對雕刻特別喜愛,兩人聊起這些事來也算志同道合。
於是“祖母”不顧家裡反對嫁入楚家。
“祖母”肯定沒想到,後來他們之間會出現另一個人,那個人並不是女人,卻硬生生在她的婚姻裡橫插一槓。楚老爺子像是著了魔一樣在眾人的反對之下收養了“戰爭狂人”的兒子,還對這個養子疼愛有加,重視程度遠超於自己的兒子。
一開始“祖母”肯定還抱有希望,後來經歷了種種變故,一腔期盼徹底被澆熄,“寒蟬”就是她當時那種心情的最佳寫照。
寒蟬悽切。
寧向朗說:“老爺子,您不怪我沒有坦白?”
祁老爺子說:“我知道你和你爸的顧慮,而且你們的顧慮都很有道理。連老大和老二他們都離開了楚家,你們不願意回去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楚建彬的遭遇擺在眼前,你爸爸當然不願再跟楚家有牽扯。”他看了看寧向朗,“小朗,其實一看到你我就覺得很熟悉,本來我還不明白這種熟悉感從哪裡來的,等你給了提示之後我就想起來了,你跟你祖母很像。”
寧向朗說:“既然是祖母,我跟她長得像也是應當的。”
祁老爺子說:“不,不僅是長得像,還有性格和脾氣。你祖母跟你一樣機敏過人,從小就機靈得不像話,可惜她看錯了人,把心擺到了那個姓楚的身上。”
雖然寧向朗對楚老爺子也沒多少好感,可聽祁老一口一個“姓楚的”,還是默默為楚老爺子默哀了一下。有這麼個強悍卻看自己不順眼的大舅哥,難怪日子過得那麼艱難。
寧向朗把寒蟬收進匣內,還給了祁老爺子。
祁老爺子說:“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祖母。如果她生前我沒有把對那個姓楚的的不滿擺得那麼明顯,可能她也不需要兩邊為難。而且你祖母去世後我居然眼看著你父親流落在外,根本使不上勁。”
寧向朗安靜地聽著。
祁老爺子說:“後來楚建彬被找了回來,卻被養成了那個樣子,我更加有愧於心。所以他提出的事一直都是能幫忙就幫忙,沒想到這麼做反而害了他,讓他的野心膨脹起來。這一件事,我又做得不好。”
寧向朗說:“有些事別人怎麼勸都勸不了的,不能怪您。”
祁老爺子說:“不,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說實話,在查到真相時我心裡欣慰極了,因為你爸爸非常出色,甚至比你大伯和二伯更出色。即使我現在就去見你祖母,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