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持傘自橋上走來,白衣道士在石亭中焙茶聽雪,只聞落雪撲簌,道士顧笑,拂去他眉間殘雪,輕聲道。
“你回來了。”
等孤鶴髮覺不對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笛聲響起的那一刻,往昔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浮現在他眼前,心口忽然就湧現出陣陣暖意,讓他舒服的幾乎昏睡過去,可忽然之間他再次看到那柄當胸而過的長劍,一瞬而逝的寒意卻讓他驀的清醒。
葉守的笛聲……他的笛聲不對!
從心臟處源源不斷的暖意蔓延至全身,可他卻抬不起手,連同喚他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一首短短的江南小調,讓他用盡了十年的淚聽完。
“笨阿鶴,不能再哭鼻子了啊。”
葉守擦乾淨他滿臉的淚,捧著他哭花的臉看了一會,有點無奈的笑著。
“你看看你,多大人了,還和你師弟一樣哭的像個花臉貓。”
葉守整個人都白的可怕,原來還有點血色的臉此刻淡的好像要化在風雪之中,唯獨那雙漾著溫柔的墨色眸子裡,映著道士驚恐的臉。
他好像聽得到道士在心裡瘋狂的喊著什麼,可除了蒼白的笑,他也不知道做些什麼好了。
他就只是希望道士能夠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阿鶴。”
他最後一次抱住道士,把頭擱在道士肩上,蹭了蹭。
“我有點想師父了。”
道士的淚被風吹著,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睏意襲來,他知道這是子蠱最後一絲生氣了,從今之後他的命就將全部交付給道士,由他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他看向遠方,那裡有呼嘯寒風捲起的沙雪,一隻雪鷹沖天而起,向著白日飛去。他睜大了眼睛,看著視野中一點一點黯淡下去的太陽,它曾經帶給所有人溫暖,也見證了所有罪孽,如今他終於可以觸控到家鄉的溫暖,耳邊彷彿有漁娘唱著採菱歌,蕩著槳聲,他擁著白衣道士躺在舟中,仰望著漫天星河,在萬頃風荷裡安靜的闔上了眼睛。
“崑崙……好冷啊。”
作者有話要說:
☆、終
終章
他記不清是第幾次站在這裡了。
純陽的雪依舊下著,如斧劈般豎直高聳的峰頂在雲霧裡隱隱綽綽。他睜了眼,尋著坐忘峰,想看看那人如今獨居的住處——那也是十年分別之後,他第一次看到道士的地方。
他記得道士很怕寒,那年留宿藏劍的時候甚至成日窩在客房內,連出門都要小心翼翼的揣著只小爐捂手。
道士那時還是鮮活的,一雙眼像是融了華山千萬年的覆雪,才鑄出那麼一抹靈光,卻偏偏刻在了江南人家,丟了,便再也沒尋回過。
於是他的眼就只剩下了蒼茫白雪和手中之劍。
一如他所求,終究是天意難測。
他年復一年的從江南來到純陽,一次次看著白雪掩去他來時的足跡,道士眼中偌大一個天地,卻獨獨容不進他。
純陽雪,西湖月,都是天光一白,卻白的讓人寒冷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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