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徹避開他的目光,說:“有啊,怎麼了?”
程銳注視著他沾了西瓜汁的嘴唇,又移開目光,說:“沒什麼……是和紅房子裡那女的?”
姜徹一腳踹過來:“我操,你整天腦子裡都裝的啥!”
程銳抱著西瓜躲開,沒說話。紅房子的女人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不過也可能是沒有被他撞到。他這樣想著,垂下了眼睛。
一部電影看完,他站起來換新的,一回頭才看到姜徹睡著了。
程銳踩著拖鞋站在床邊,視線無法控制地釘在他身上。姜徹躺在涼蓆上,歪著身子呼呼大睡,赤裸的胸口平穩地起伏著。身上黏了一層薄薄的汗。天氣太熱,屋子裡像個蒸籠,悶熱的空氣裹了西瓜的甜膩在房間裡翻滾。
窗外有知了聒噪的鳴叫聲,一下一下敲打著耳膜。老舊的電風扇呼呼啦啦晃著腦袋,涼風轉過去,燥熱便迫不及待地撲上來。電影結束了,螢幕就變成藍色,錄影機滋滋作響。
沒有月季花香,也沒有眼瞼上紅色的微光。
聲音、味道、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腦海裡的和胸膛裡的,翻滾著交織著,程銳突然觸控到這個夏天裡,身體當中撕裂沸騰的、少年獨有的燥熱和衝動。
——為什麼要親吻?為什麼要做愛?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趴在姜徹身邊,凝視著他的睡臉,還有微微張開的嘴唇。平穩的和急切的呼吸纏繞在一起。腦子裡亂哄哄的,帶有散不去的濃郁花香的親吻,飛快駛過的腳踏車,夏天,綠樹,蟬鳴,電風扇,西瓜,陽光燦爛。
程銳咬了咬嘴唇,留意姜徹睡著的表情,輕輕湊上去,碰了碰他的臉。
花瓣一樣溫柔。
姜徹動了動,卻沒有醒。
這讓程銳有種說不上來的快樂。
幾天前章淨帶給他的愧疚、不安、厭惡——和好奇,交織成海的情緒推搡著,驚濤駭浪,慢慢淹沒過頭頂。眼下似乎平息了,漫起一汪新的湖面,平靜安寧。
他無法控制地,小心翼翼挪了嘴唇的位置。
為什麼人們要約會,要擁抱,要親吻,這種行為的意義究竟在哪裡。章淨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親自己呢?
一連幾天的思考,程銳都無法理解那種情緒,眼下卻若有所悟。
那些控制不住想要親近的感情。
想要再近一點、不願遠離的想法。
身體幾乎不是自己的。想要擁抱和親吻,想要觸控。想要被專注地凝視著。像一隻蹭在腳邊的狗,躁動不安地搖著尾巴,輕輕嗅著,忍不住湊過來。那是因為確確實實在渴望著回應。只能笨拙地迫切地想要親近,要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情。
他再次湊上去,嘴唇貼著他的,不動了。
心跳如鼓。
距離太近了。
他可以看清楚姜徹臉上的汗毛,額上薄薄的一層汗。
程銳離開他的嘴唇,又不捨地再度貼上去。這和章淨的嘴不一樣。姜徹的嘴感覺要硬一點,讓人想要……程銳想不出來,他連章淨的嘴唇是怎樣都想不起來了。
只是直覺想要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呼吸糾纏,像是生命和靈魂都在糾纏。
像是發現了新奇的遊戲,程銳小心翼翼退開,又親上去,再退開。
原本放在枕邊的手,不受控制地想去觸控這個人。
他的手指沿著姜徹裸露的腰線滑上去,停在胸口。輕輕地,試探地,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再迅速拿開。指尖粘著汗水,溫度陡然升高。
時間像是凝固了。
一直到姜徹翻了個身,程銳才如夢方醒,猛地收回手坐起來。
額上有汗,滴在涼蓆上,啪嗒一聲。
少年抓過一旁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就朝外跑。
後山上的蟬鳴愈發刺耳起來。
灼眼的陽光刺下,程銳不得不抬手遮住,眯起眼睛。胸腔裡依舊是轟隆隆的聲音。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只能騎車在院子裡徒勞地轉圈。牆上的爬山虎越來越綠,滿滿的一片牆都是,擠在視線裡,模模糊糊的,一絲涼意也沒有。他小時候很喜歡騎車在院子裡不停轉圈,那時還沒有這樣熱的空氣,整個人都要蒸發掉似的。
要逃開這裡。腦子裡嗡嗡的聲音太聒噪了。
他騎上車沿著大路向東,腳下動作飛快。眼睛看前,不要看地,握緊把,避開車輛,右行,專注一點。路面的景色飛快後退,房屋車輛都漸漸減少,程銳知道再向前是成片的田地。高可沒人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