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頗多劣跡所致。若是手段毒辣逼得人家破人亡的,自當譴責之,若只是因為放貸獲利,我看大可不必。這為窮苦人家救濟救急性質的放貸,官府自當多加管束規範,只是與注資買賣生產類的放貸,要區別對待方好。”
藺程點頭:“正是受之以魚,不若受之以漁了。借人一時柴米,不若授以一個長久謀生的門道。”
“正是正是!”餘慶元連連點頭。“即使不是行商買賣,哪怕是培育作物良田,研究那些灌溉施肥的法子,也要時間和本錢的。”
“這跟票號的買賣,似乎關係不甚大?”
“的確,票號是不做這些幾兩銀子的小買賣的,只將那大筆現銀注資給錢莊,由錢莊來分發罷了。只是這一環若是籌劃好了,確能將票號的財力轉化為國計民生的助力,而非貪腐的溫床,權貴的附庸。”
“那便談談這所謂的貪腐和權貴吧。”
這問題雖難,但還在餘慶元的預料和準備之中,只是藺程太通透,也不會糾纏細節,好多話她沒詳細展開,他便懂了,反而讓她有些被打亂節奏的感覺。餘慶元理了理思路,吸了口氣,繼續說道:“票號生意做的大,錢碼子大,便有些見不得光的貪腐勾結,一方面自然是監督不力、責罰不嚴,但若是隻嚴加督查,卻並不能改變其根本,見效怕也是一時的。”
藺程勾起嘴角,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餘慶元心想這太傅大人不皺眉頭的樣子太惹人分神,只能移開視線,接著彙報。
“票號的生意大,獲利大,風險也大。上萬兩的銀子借出去,看似不需有形的抵押,實則抵押的卻是商戶的信譽和名聲。在商界的信譽和名聲還不夠,往往連親族夥伴之間的關聯地位也要受些影響。而當今民間以官府朝廷為尊,商人若想有足夠的‘信譽本錢’,沒有比攀上官府更好更快的。”說到這裡,她又想到蘇大人的案件,不由得眼神一黯。
藺程抬手示意她不必再往下說,自己接著說道:“要破解這一點,提倡‘親兄弟,明算賬’不難,只要在官府公證契約的時候多要求一個抵押文書即可。只怕是票號還要費心估量這需要融資的買賣是不是能回本了。”
餘慶元的眼神又亮了起來,她心悅誠服,也不多拍馬,只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太傅大人所言甚是。”
她閉上嘴,退到一邊,意思是自己彙報完了,可藺程也沒讓她走,有一炷香的時間,兩人都沒說話。藺程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嚴厲了幾分:“晉王那個變捐獻為賦稅的點子,可是你出的?”
餘慶元愣了一下,想到這點子背後種種不可告人的隱情,覺得還是抵賴了比較安全,還沒等她開口,藺程又說道:“你無需否認,我本是第一個讀你文章的人,對你的路數還是看得出來的。我只想說,你如今能想到如何讓更多的人站到你這邊,而不僅僅是避權術之鋒芒,其實是好的。我亦贊同你那以開源富民代節流均貧的思路,只是這裡不變,縱有再多的開源,怕也遲早被蠶食殆盡。”
藺程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指腳下的地,他口中的“這裡”,正是他們身處的權力中樞。
餘慶元聽他一席話,才發現自己不必說透,已經被藺程看透了。她在這樣的洞察力面前覺得害怕,又有醍醐灌頂、知己難尋的興奮,一時間又是說不出話來,只漲紅了臉,又對藺程行禮。
藺程擺擺手:“今日就先如此吧,你此行想必還有諸多見聞,我也願再聽聽,不如過幾日來我寒舍再敘,待我下帖子給你。”
餘慶元也不多言,只道了謝,再作揖告辭。她出了藺程的書房,一邊往翰林院走,一邊琢磨著這一回彙報竟比她之前預料的輕鬆溫和許多,想是藺程要將那些正題之外的質問和提點留待下一次見面了。想到去藺程的府上說話,她就覺得頭皮發麻,恨不得他轉天忘了才好。但這樣的想法太過異想天開,連一刻安慰都提供不了,就被她搖頭苦笑,趕出腦海。
作者有話要說: 太傅大人談公事的樣子太嚴肅了。
☆、隱瞞
餘慶元走後,藺程自己靜靜坐了半天,伸手又去翻那份一個月前收到的密報。晉王會差人去調查餘慶元的背景不奇怪,只是調查的時機剛好在她遇刺之後,讓人不得不多想。藺程怎會不知刺客的目標本是晉王,而所謂刺殺餘慶元只是李代桃僵的手段?以藺程對餘慶元的瞭解,此人怕是遇刺時跟晉王同行都非己所願,雖然傷勢程度可能有誇大,但畢竟是真傷不是詐傷。晉王雖多疑,可頭腦精明清醒,絕對不是胡亂猜疑之輩,因而要說晉王是懷疑餘慶元和刺客有勾結才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