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時辰,卻正是夜生活的蓬勃時分。
烈豔紅唇生香,紙醉金迷。
寂寞的人流連忘返於此,卻不知迷亂過後只會加深寂寞的濃度。
酒精漸漸沉澱、聚集,霍懋騰藉著七分醉意自手機通訊錄裡翻出一個號碼,然後撥出。彩鈴是個溫暖而又憂鬱的男聲,唱著柔腸百轉的情歌。並非何等高超唱功,卻在寂夜裡有著催人淚下的奇異魔力。那是種直指人心殤處的通透,令人無從躲避的憂傷沉潛。
“喂?”沙啞男聲,不是沉睡中被吵醒的那種味道,而是同樣微醺的低磁醇厚。
霍懋騰無意識地撇了撇嘴,“梁城拓,你很得意是不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搶去了我耗盡心血經營的事業,勾一勾手指就讓我妹妹愛你愛得像飛蛾撲火!被我搶了你女友很鬱悶是不是?想搶回去是不是?”
梁城拓沉默須臾,冷聲回應:“霍先生,你醉了。”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去跟新娘子洞房花燭夜?怎麼不問我孟夢在不在身邊,睡得好不好?”霍懋騰惡意加重手勁,惹得倚在懷裡的火辣美女嬌嗔連連。
“你在哪?”梁城拓聲音冷如堅冰。
“生氣了是不是?”霍懋騰兇狠陰鷙的目光仿若穿越時空,正對看著梁城拓青筋暴跳的模樣,“如果我告訴你,我玩膩了,不想要她了,你會怎樣?她已經懷上我的孩子了,你還會不會要她?會接受那個不屬於你的孩子嗎?”
“你是認真的?”梁城拓陰寒的聲音猶如來自地獄深處,“你敢這麼做,我就敢殺了你。”
“殺我?我好怕啊!”霍懋騰猖狂地大笑起來,眼角有不自知的液體溢位,“你當自己情聖啊?為什麼就愛定這個醜女不放?你不是有我妹了嗎?還管她死活幹嗎?”
“你答應過我會給她幸福。”梁城拓固執得像個孩子。
霍懋騰仰首闔目,腦中有流星般光芒劃過,絢爛過後徒留滿目暗沉寂寥。他推開身邊周旋不散的女子,踉蹌走出糜爛曖昧的酒吧,室外冷冽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
雖已是冬季,夜晚的空氣中卻奇異地透著草木清新,彷彿有隱秘花香揉雜其間,沁人心脾。星月之光稀疏散落,灑下蒼白清冷光輝。光影交疊的路面,有薄薄白色覆蓋,似霜露凝結,又似月光流白。
“梁城拓,”霍懋騰望著半圓月盤,下定某種決心,“我不要她了,你要麼拋棄艾寶的繼承權撿她回去,要麼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利落結束通話的不僅是一通電話,更是他心裡那份對於美好愛情的奢望。人世命數與變遷似早已註定,總是由不得他。任其再不甘掙扎,終歸還是會萬般計算盡歸於塵土。不屬於他的,縱然強求亦是枉然,終將隨命運之洪波付諸東流。凌晨。
空氣乾燥而寒冷。
霍夢失眠整夜,不明白為何電話鈴與門鈴總是響個不停。也許是霍懋騰忘記帶鑰匙了吧,她無心理會。眼睜睜看著晨光碟機散夜色,天空一點點明朗起來。天已大亮,又一輪門鈴聲叫囂起來。孟夢終於忍無可忍,穿著始終未曾換下的雪白婚紗去開門。
“叫了一夜門,你不累嗎?”孟夢開門時忍不住抱怨,當看清門外佇立的身影時,驀然窒住。
在外面叫了整夜門的並不是霍懋騰,而是梁城拓。他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下顎生出滄桑的胡茬,使他看起來愈加頹喪。他身上還是那身參加婚禮時的扮郎服飾,只是經過多番週轉,已經髒亂不堪。
“怎麼會是你?”孟夢倚著門扉,聲音止不住輕顫戰慄。
“我後悔了。”梁城拓雙眸充血卻不見恐怖,只有無盡令人心痛的憂鬱沉情,“我不該退怯,不該把你讓給他……”
孟夢的淚霎時奪眶,緊抿的唇,哀怨的眼神,震動彷徨的心思。是她同意了霍懋騰這個荒唐至極的所謂“絕招”,是她把自己逼上了絕路,是她讓他們越行越遠。如今,要如何回頭?
梁城拓緩緩張開雙臂,“夢,忘掉所有的不愉快,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阿拓,”孟夢心肝俱碎地輕喚,輕輕搖頭,淚滴如斷了線的珍珠落個不停,“沒辦法了,我們都沒辦法再回頭了……”
嘭地一聲關上門,她纖弱的身子如落葉飄落,萎靡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29
29、困頓?往事如夢! 。。。
除夕將近,冰冷城市的節奏愈加匆忙。
日漸增多的喜慶裝飾,增添了冬的單調色彩。
不變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