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容貌不及孟瑄的俊美無儔,也沒有彭漸的英姿勃發,卻是說不出的讓人感覺親切,彷彿春風拂面一般的愜意。因為常年照不見陽光,他的面色有一種病態的白,可一雙清亮而靈活的眼睛卻是生機勃勃,與他的白膚病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遠山眉,丹鳳目,挺鼻櫻唇,好一個亦莊亦諧,如風如露的道聖柏煬柏,誰能想到他如今已經三十有五,誰又能不對他的駐顏之法產生強烈的探索慾望,何當歸前世足足探了他五六年,今世又纏了他將近一年,可如今仍對那個傳說中的“駐顏湯浴秘方”一頭霧水,甚至開始懷疑,他究竟有沒有這種秘方。
何當歸習醫二十餘載,前一世她幼年師從神針傳人竇海溱,後回到羅家之後,也暗暗溫習從前所學的醫術,並且一邊努力識字,一邊想盡辦法獲得進入羅府藏書閣習讀醫書的機會,只因為她在自己的金鎖中發現了外祖父羅杜仲的一封留書。
由於離開親孃時只有四歲,所以她一開始不知道金鎖中藏有機關,只要用針尖觸動就可以開啟。後來,跟著竇海溱老先生學針灸,她天天擺弄著幾根針,看見什麼東西都想上去扎兩下練習手指的靈活性,有一天她就紮上了自己的長命金鎖,只聽“啪嗒”一聲,金鎖像開花一樣分成了四小瓣。一瓣盛著小半匣研磨得極細的香料,一瓣盛著一捧銀針,另外兩瓣則是兩大疊光滑鮮亮的白綢,極輕極薄,這就是她外祖父留給她的東西。
她雖是大戶小姐,可眼界極窄,連棉布都甚少見到,更遑論這樣漂亮的綢子。用纖細的手指揪出來之後,一張一張開啟對著天上的太陽瞧了半晌,都是清一色的白綢,無花無字,只是每片綢的角落處都有外祖父的閒章——東郭山人,這是外祖父的自號,她還是有印象的。
她只道這是外祖父給自己的幾塊手帕,捨不得輕動就塞了回去,直到出了農莊跟母親住一處的時候,享受上錦衣玉食的她才發現,原來大戶人家小姐的手帕是一種很講究的東西,有題花、紋飾、繡邊和主人的小字,比如她的帕子通常會繡上“清逸”或“清繡”。不管手帕上的繡花出自哪一位繡孃的手藝,都可以署上她的名字,當成是她的作品,這是大家閨秀中不成文的規定,也是個小範圍公開的秘密。
這些精美藝術品作用很大,除了宴會上許多的遊戲場合,比如擊鼓傳花、接龍對詩和才藝表演等,可以拿著帕子向所有賓客展示自己的女紅,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議親時挑上一兩幅最好的作品,用於給男方的母親祖母等人觀賞,作為評判這位小姐優劣的一項重要指標。畢竟公子們可以請畫師多多給自己作畫,再每個媒人處送上幾張,把自己的音容笑貌傳達到更多適婚小姐的眼前,而女子就不能這麼開放大膽,除非是親事已經敲定,才能贈自己的畫像或小像給對方,因此小姐們手帕上那朵花兒的繡工和暗含的才情,就成了她們議親時交出的一份重要答卷。
總而言之,見識淺薄的農家女何當歸長到九歲時,才知道自己金鎖中那幾塊漂亮的白綢布,跟傳說中的“小姐的手帕”相差甚遠,雖然沒想明白外祖父去世前為何揹著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母親和外祖母,在自己的鎖裡塞了這麼幾塊質地中下等的綢布——此時眼界大為開闊的何當歸已得知,綢布色澤太亮就俗氣了,只能作下品料子視之——不過,有意要完成自己人生第一幅繡品的她,拿了這些綢布浸在水中除塵,五六年不曾見過水的布料就顯出了行行字跡來。原來,這是外祖父留給她的一封遺書。
綢布一共有九張,遇水顯出字來的一共有六張,另外三張卻是怎麼泡都泡不出字來的空白綢子。
透過這一封“綢布遺書”,對外祖父的長相毫無印象的何當歸卻勾勒出一副慈祥和藹的老人的面容,這位老人告訴她,他們羅家雖是個書香世家,但年深日久積了不少塵垢,讓裡面的人對親情一項也麻木很多。雖然他力排眾議將她們娘倆寫進族譜,編成了第四房,不過他擔心自己死後她們在羅府站不住腳,就把自己畢生的心血之作《三清針法同參》留給了她這個外孫女,讓她好好研習,將他的醫術發揚光大,也給她們娘倆在羅府添幾分底氣。他還特意囑咐自己,在醫術大成前莫在人前炫耀,也不要對外宣稱是從他之處學來的這門絕技,以免造成另外三房人的不滿。
從那之後,她就開始嚮往去羅府藏書閣走一趟,去取那一本外祖父留給自己的《三清針法同參》,看看是不是跟竇海溱老先生教自己的“無名針法”一樣神奇莫測。不過到了羅府才知道,藏書閣是一個比較高等的讀書之處,只有家裡的主子才能進去看,下人一概止步的神聖地方。她幾次提出想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