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說‘你等等’的。”我笑著說。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在等了啊!現在再說‘等等’什麼的。不是很無謂了嗎?”我跟它解釋。
“可是,在你決定等之前,我叫你等,你也不一定答應不是嗎?現在你已經等了。我再說,就不用擔心你拒絕了,因為這已經是確定發生的事實了呀!”小松鼠回答。
我還在想這個問題。小松鼠把那隔年曬乾的柚子皮放在了我的手心裡。
皮上有松鼠牙齒咬出來的、細細的痕跡。
一開始,什麼都沒發生。然後,我閉上眼睛,就聽見了松鼠的歌。
在說一個午後,風吹過草原……風吹過草原。
風吹過草原的時候,豐盛的草們都會伏下去、再彈起來、再伏下去,一浪接一浪。
你知不知道我在草浪之上滑行,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都是為了跟你相遇,可是那時候我們還不相識。
太陽曬暖的風從我這裡吹向你的髮梢。我記得陽光在你髮梢的顏色。你的頭髮好柔軟,於是風都安靜了。像正午的時候,草原深處的小溪水,沒什麼大的動靜,滿溪汪著美麗的陽光,軟軟的就流過去了。
你向我伸出手來,陽光就在你指尖流過去了。你的手指甲修剪得不長不短,有兩枚的邊緣被咬得有點破,還有一根手指上,濺著新鮮的水果汁。
這些你也許不再記得,可是我會,永遠會,因為我把它寫成了我們的歌。
從此後我找不到你了,因為我們松鼠都是不認路的動物。可是如果你又一次、再一次,剝開柚子召喚我。我會來,把我們的歌唱給你聽。
——這是松鼠寫給我的歌。
我以為我在投食給它,結果卻得到了一首歌。
我鬆開手,柚子皮從我手指間掉到了地上。
小松鼠安靜的坐著,紅尾巴繞在身前,烏溜溜的眼睛安安靜靜瞅著我。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害怕,非常非常害怕。我一步步後退,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當我再張開眼睛時,小松鼠已經馱著柚子皮,重新消失在空調的洞裡了。我轉身就跑,跑了很遠,發現自己迷路了。
我再也不知道小松鼠的房間在什麼地方了。
我習慣性的把食指和中指放在牙齒當中去咬,才咬了一下,就放下手。
我放緩腳步,繼續過日子。
我發現這個城市的雪松真的很少很少了。長到比人都高的,就更少了。長得那麼高,樹幹又正好曬到太陽的,就更少更少了。
難怪小松鼠餓肚子。
不知從哪天起我開始存錢。存了錢好買地。不是高高的樓上面、方方正正一個房間可以住人的那種地,是真正的土地。我用了好多年,才買到可以種一棵樹的地,又用了好多年,才把雪松種到像我這麼高。
然後我在雪松下剝開了一隻秋天的柚子。
小松鼠沒有來。
我剝了十個黃昏、十個清晨、十個正午、和十個夜晚,小松鼠都沒有來。
我起身,在高高的樓房間穿行,像走迷宮一樣,繞來又繞去,回到它帶我去過的房間。
其實我一直都記著。我希望我忘了,可它還在這裡。
只不過,房間不對了。
被別人用掉了。我不知道是什麼人,反正,都不一樣了,我再也進不去了。
松鼠的柚子皮,也肯定不在那裡了。
我站了很久,很久很久,火紅的尾巴,沒有在任何一個視窗或者洞口出現。
後來我就回去了。再後來,我漸漸的種起了一片雪松林。也許有一天,那隻愛迷路的小松鼠會回來,再為我寫新的歌。
如果你見到它,請幫忙告訴它。我仍然在松林裡面等它。
——以上,就是那個故事。
林代憶著那個故事,看著蝶笑花,想:“如果我不在了,他會不會餓死呢?除了我,他還能不能跟別人好呢?”一時恍惚。
蝶笑花看她心思迷離,便問她想什麼。林代道:“我想,如果沒有你,我大概也能過得挺好的吧?”
“哦。”蝶笑花彎起了雙眸。
林代頗為慚愧:“怎麼?你不生氣。”
“嗯,就像你如果不吃米飯,光靠吃麵,應該也能活得挺好的吧?如果曬不到太陽,光活在夜晚,應該也能活得挺好的吧?至少你是把我當作米飯和太陽這樣重要的東西來考慮了。我覺得已經很開心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