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總覺得他這一猶豫絕對沒什麼好事,等了片刻,乾脆主動開口問道,“您有事嗎?”
人家都主動問出口了,謝十一也不能再猶豫下去,只能提出與她單獨出門詳談。
前日源伊澄倒是也說過相同的話,引商也不知道自己何時這樣招人待見了,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中元鬼節,長安城裡遍地是孤魂野鬼,她怎麼敢往外面走?
見她如此猶豫,謝十一難得沒有惱怒,沉默了須臾突然問道,“是不是因為外面……不該有的東西太多了。”
他還是沒能說出“鬼”這個字,但是也算得上是預設了。
說是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引商忍不住多帶打量了他幾眼,希望從他的神情裡看出什麼陰謀詭計來,可是沒有,面前這個人除了有些不自然的焦躁之外,再也嗅不出什麼陰謀的氣息來。
青玄先生“呵呵”一笑,說著“外面天涼,還是在這兒說吧。”,便去小院裡賞月去了,把這間房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引商自認也是這個宅子的半個主人了,招待謝十一坐下後,為他斟了一杯酒,自己則坐在他對面,小口啜著美酒,靜靜等著他開口。
謝十一在處理公務時是個很爽快的人,辦事絕不拖泥帶水,很少會像現在這樣連開口都猶豫不決。
稱漏裡的水不知滴了多少下,房外的貓叫聲都起起伏伏停了幾次,引商眼看著自己自己杯中的酒都快被喝盡了,對面的人總算是開了口。
“在涇河那一晚,有人拿走了我的刀,也許他是你的相識……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些,而是,自從沒了那把刀,我走在街上的時候,看到了許多……不該有的東西。”回憶起這些日子的經歷,謝十一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震驚。
引商倒是能理解他的感受,當自己一直拼了命否認的事情成為了事實,而且眼睜睜看到了之後,任誰都無法輕易平復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種人生都被顛覆了的荒謬感,就如同曾經的她,哪怕開了間道觀為生,不也是從不相信這世上有鬼怪存在。有些事情若不是親眼所見,任身邊的人如何訴說都是無濟於事。
而謝十一的話還沒有說完,“自那之後,我一直在想你們說過的話,你們曾經是不是說過,我背上有……有著什麼……”
引商訕訕一笑,她還當這個人沒聽見他們的議論聲呢,原來還真的只是裝作沒聽見而已啊。
“可是這些日子我見了很多很多……卻唯獨沒有見到在我身邊的那個。”說到這兒,他突然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雖然沒有將話繼續說下去,但是話語中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原來他也很想知道趴在他肩上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引商將杯中僅剩的酒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用最平緩的語氣,輕聲道出,“是個女人,有些哀怨,但是看起來很年少,不過十四五歲,貌美,華貴,帶著威儀,像是貴族人家出身,說是……說是公主也不為過。”
謝十一的神情隨著她的每一句話不斷變換著色彩,到了最後一句,他倏地抬起頭看向她,一雙瞳子不自然的放大,再怎樣掩飾都掩不過那一瞬的震驚。
只這一眼,引商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個女鬼的身份了。
其實以謝十一的身份而言,有幸結識了什麼公主殿下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同樣的,就他的身份而言,他若是想與哪個公主名正言順的發生點什麼,也是難事。
而且若是事情當真如她料想的那般,她就決不能再問下去了,多知道一個字都是件錯事。
引商只當自己沒有多想別的事情,若無其事的問他,“您想要道符咒嗎?保管靈驗。”
“免了。”謝十一想也沒想的拒絕了她這個提議,臉色倒是好了一些,又沒話找話的跟她聊了一會兒,最後發現實在無法勉強自己繼續憋話聊了,這才告辭離去。
他一走,青玄先生從外面踱步走進來,卻沒有順手關上門,而是指著天上的明月對她說,“今日的月色倒是不錯。”
引商一下子便苦了臉。青玄先生很少無緣無故的跟她談什麼夜色月色的,每當這麼說,就是要趕她出門了。
“我不走我不走!”她順手抱住了身旁的柱子,一副打死不出門的架勢。
長安城平日裡有宵禁,但是中元節這一日卻沒有,諸多百姓都會在這一日出門放河燈或是去道觀裡為亡者祈福。如今街上人群攢動,就不僅僅全是亡魂,還有活生生的凡人。
不過即便如此,和一群飄來飄去的鬼魂擠在一起也是件想想就不寒而慄的事情。引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