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的看了面前的少女許久,最後突然勾了勾唇角……笑了。
“你笑什麼?”引商本還沒緩過神呢,正憂慮間見了他這一笑,眉頭也皺得更深了。
可是花渡的笑容仍未斂去,他認真的看著她,輕聲說,“我第一次見你對我露出這副神情。”
雖然是氣惱,但更多的是親暱。
引商眨了眨眼,突然不知該怎樣接他這句話。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實自從相識以來,無論兩人的關係有何改變,中間終究像是隔著些什麼,說是親密,不如說是相待如賓。
每一次她落了難,都有他盡力相助,而任她做了什麼選擇,他都毫無怨言。這幾年裡,他是她最能放得下心來依靠的人,在他面前,她也無需擔心自己無法償還那份恩情。只是……正如他所說,她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樣惱怒又親暱的神情。
最開始本是她大著膽子想要與他相識,可是到最後,也是她自己未曾對他以誠相待。
她敢指天發誓,自己對面前這人所說的話句句出自真心,可是她卻不敢說自己已經講清了該對他說的那些事情。
比如華鳶的那份情意。
兩人幾乎從未談起過姜華鳶這個人,比起沒必要提前,更像是避而不談。引商也不是傻的,她知道花渡必然很清楚華鳶的事情,可是他也從來不說,只等著她先開口。
直至今日,那個人已經離開了長安。
哪怕只是為了給出一個交代,引商心知自己也要將這些事情都講清楚。
“無論他是難忘前世的緣分還是想要償還從前的恩怨,我今生欠他的恩情,永遠都還不清了。只是恩情歸恩情,以命相償我也寧願,唯獨一點,此生不能以情字報還。”
一字一句,她說得清楚。
即便是花渡,也為這決絕的話語震驚了一瞬,險些不知自己又該如何開口。
最後,反倒是引商先問了他一句,“被迫奉自己的仇人為主,一定很累吧……”
夜空下的長安城依舊喧鬧,少女的嘆息卻輕得只有彼此才能聽清。
在心底深深嘆了一口氣,引商本也有些猶豫,反覆想著現在就說這些事是不是太早了。可是到了此刻,她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許是因為華鳶的離開,許是她覺得趁著這個機會說出來正好……總之,她終於說了。
在華鳶離開後的那三天裡,她靜下心來想了許多事情,也總算是將這些恩恩怨怨全都想了個清楚。可是,當她終於想通花渡為何會那麼輕易的出現在她面前與她相識相知之後,她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全無怨恨失落,只有滿心的歉疚。
“我給你講個故事?”不等他開口,她便繼續說了下去,“從前有個仙君,他在拜師學藝的時候與自己的師姐有了私情,可是後來不知因為什麼事情,又與那師姐有了嫌隙。後來師姐來了凡塵,投胎為人,他也跟著來了人間,只可惜這一世兩人雖為夫妻卻仍是結了怨,師姐從他身邊逃離時幸得另一人相救……”說到這裡時,她頓了頓,卻沒再去看花渡的臉色,接著說道,“後來,他將師姐在那一世的死,全都歸咎於那個救命恩人。”
於是,動了殺念。
引商從不認為自己是聰明人,如果她真的足夠聰明,早在問華鳶那六個問題時,就該明白那人的六句回答都是真話,而不至於直到離開之後才想通一切。
就在離開前,他還曾說過,“我不想說,是因為我覺得我能說的已經說盡了。”
而直至他離開,她才終於弄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哪怕舊事再難開口,他到底還是在從前那些隻言片語間將真相全都告知了他。
無論是酒肆裡的回答,還是姻緣簿上那個故事……若他當真不想告訴她,也不會讓她聽到看到這一切。
只是,真的難以開口直言罷了。
怕是從一開始,他就猜到總有一日她會想清這一切。不知為何,引商的眼前突然閃過了那一日在酒肆,他笑著說“你很聰明。”時的神情。
可是想得太清楚,真的是好事嗎?
“你早知他就是酆都大帝,也知道自己是因為酆都大帝而死,只不過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她笑著看向他,“你想從我這裡知道這些事嗎?”
她說得這般直白,其實全無惱意,也不怨他是為了此事才與她相識的,更多的是想告訴他,她不想再與那人有什麼牽扯了,他無法從這裡得知更多的真相。
而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