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仍在床前嘆息,敏心便趁勢對雪笙使眼色道:“快扶夫人回房歇息,這裡有我,我再勸勸小姐。”
宋夫人還擔心著宋嫻,可幾日下來,身子也實在不支,如同敏心所說,若是此時她也病倒,只會將情況變得更糟。
她只得退開來,卻還不忘囑咐敏心:“務必小心照顧,也別太心急,太醫的話你也聽到了,眼下她的身子可千萬不能有閃失。”
敏心忙誠懇的應道:“夫人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送走了宋夫人之後,敏心又回到床榻邊坐下,仍守著宋嫻。
看著她依舊失魂的樣子,敏心也跟著心緒沉重,如同有千金巨石堵在胸口。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小姐自己不肯振作,旁的人說什麼也沒用。
她欲言又止了數遭,終究還是放棄了勸說她的打算,起身準備去檢視一下今天新抓的藥是否已經煮上了。
然而正當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個虛無的如若遊絲的聲音卻自床帳中傳來:“他是怎麼走的……”
宋嫻的聲音很輕,彷彿雲霧將散,根本抓不住。
但這已足夠讓敏心欣喜若狂,畢竟這是她三日以來說的唯一一句話,也是她唯一表現出一個活人該有的反應。
“太好了,你終於肯說話了。”敏心激動的衝到她面前,觸上她那彷彿生無可戀的目光時卻嚇了一跳。
她刻意避開她的目光,不忍看到她眸子裡將要浮現的悲傷和絕望。
可她既然追問了,她也沒有辦法不說。
敏心於是定了定心魂,用盡量聽起來冷靜的語調道:“老爺說,原本他們已經突圍了,可沒有想到敵方狡猾,在我朝境內還埋伏著一支軍隊,王爺帶著那一隊兵原本只是去探路的,沒想到竟遭遇上。敵人用了火攻,都燒得面目全非了,他們最後只在戰場上找到了王爺沒有燒完的戰甲……”
話還沒有說到最後,敏心自己就忍不住先哭得泣不成聲。
便是她這個曾服侍過王爺的人都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更何況是他的妻子。
可是蜷縮在床榻中的女子卻並沒有如預料中那般歇斯底里,她反而很平靜,甚至連一滴淚也不曾落下,只是怔怔的看著前方,彷彿又失了魂。
瞧她這副模樣,敏心又急了,忙握住她的手臂,邊啜泣邊道:“你別這樣,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別把自己憋壞了。”
宋嫻卻沒有理會她,只是垂下眼簾,仍舊怔怔然的自言自語:“他明明答應我的,說好了一定會回來,可他怎麼就不會來了呢?”
她這低語輕喃的一句話,卻讓敏心徹底受不住了,捂嘴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宋嫻則彷彿沒有察覺到一般,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淺笑。
她靜默了許久之後,方才用更加輕的聲音呢喃道:“沒關係,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敏心聽到此話頓時一驚,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於此同時她注意到被她握住的宋嫻的手一直藏在錦被裡,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狠了狠心把那隻手攥了出來,竟赫然發現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敏心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上前奪那匕首。
宋嫻卻忽然攢足了勁與她爭奪,一時間兩人成對峙之勢,相持不下。
那是李容褀留給她防身的匕首,從那時起就一直被她貼身帶在身邊,回京之前這匕首曾被薛採清的父親奪取,後來幾經輾轉又回到她手裡,就再不曾離身。
此時的她就像是拼命的護著最後的一絲期冀那般護著這匕首,直到敏心情急之下呼道:“你就是為了王爺的在天之靈也不能做傻事,就算不為了王爺,為了你們的孩子也不能這麼做啊!”
這一句直吼得宋嫻整個人怔住。
她終於鬆開手,讓那匕首掉到地上。
敏心連忙撲過去撿起,小心的藏進懷裡,方才抬眼看向宋嫻。
“你說什麼?”她果然一臉驚愕的看著她。
敏心稍稍平復了未定的心魂,握住她的手道:“夫人想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方才太醫來看過了,你有身孕了,已經三個月了。”
“這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王爺留下的血脈,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聽著敏心絮絮叨叨的說著勸慰的話,宋嫻顫抖著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三個月,眼下離李容褀出征也剛好三個月,原來竟是在他離開前的那晚懷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