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了皺眉,“這倒是為難了。”
“有何為難?”
秋姜笑道:“但凡大儒,胸有丘壑,大多投之以報國。昔年太公不過垂釣之叟,伊尹也只是耕種之奴,卻輔助其主成就大業,匡扶正義,濟世安民,這才是真正的大儒,真正的能士。只有那些整日誇誇其談而無實策、紙上談兵而百無一用者,方整日經典來經典去呢。”
林敷想不到這笑起來溫文爾雅的俊女郎說話竟然也如此犀利,目瞪口呆,被這一個軟釘子磕地無言以對,漲紅了臉,正要狡辯,對方又笑道:“五娘聰慧識體,林氏也非市斤無知之徒,想必族中長輩必然教導過五娘,要做什麼樣的‘大儒’吧?至於這治什麼經典?是和三娘玩笑吧?”
林敷輕哼了一聲,索性不開口了。
這一個小小的交鋒,高下立判。她若再以唇舌試探相攻,不過突然丟醜。對方既然給了她臺階下,她也就借坡下驢了。況且,她原本也就是想試探一下這謝三孃的學識,並沒有為難她的打算。
林籮趁此笑道:“三娘子不愧是出身名門,吾等鄙陋之人,聞君高見,勝誦十年,心中慚愧之極。三娘傷勢未愈,不如在寒舍暫歇幾日。三娘子意下如何?”
秋姜道:“這樣叨擾,三娘實在過意不去……”
林籮溫婉笑道:“這是我西塢林氏莫大的榮幸呢。若是三娘覺得心中虧欠,平日可在舍妹舍弟的詩書詞賦上教導一二。”
秋姜想了想,點頭應允。她如今身無分文,對這個地方又不熟悉,若是貿然回去,恐怕寸步難行,不如在此地養精蓄銳,順便打探一下李元曄的訊息。
思及此處,她忙道:“與我同行的還有我的表兄李公子,三娘心裡擔憂,不知大娘可否幫三娘留意他的行蹤?”
“這有何不可?”林籮自然萬般答應。陳郡謝氏的貴女在他們西塢林氏休息下榻,這事若是傳出去,他們林氏的聲望必然一日千里。像這樣的小事,隨便差幾個下人去鎮上問問就行,不過舉手之勞。
林籮像是想起什麼,恍然笑道:“瞧我這記性,三娘子雖然醒來,但是身體還未痊癒,還是先回房內休息一下吧。對了,昨日我與五娘去了白雲觀,為三娘焚燒誦讀了幾篇《道德經》,又去了淨室祈福,張天師還贈予了一包神水,能驅邪避禍,藥到病除呢。”說著,便和五娘一左一右笑著扶著她回了室內,又並廊下待命的婢子去端水來。
門都在面前關上了,林言之還痴痴望著,忍不住雙眼發亮,道:“……這女郎可真美,若是我能娶到這樣的妻子,便是折壽十年也甘願。”
林進之嚇了一跳,忙捂住他的嘴巴,驚憂地壓低了聲音:“五弟,不可胡說。那可是陳郡謝氏的貴女,我們怎麼配得上?哪怕是給人家鞍前馬後,恐怕也沒有這個資格。這話可別在人前說,要被人家笑話的。”
林言之卻反而怒目相對,一把推開他:“有道是:不想上位者乃庸才也。南朝宋的開國大帝劉氏還是出身庶族呢,不照樣封疆拜侯,一統天下。二兄,你怎麼這樣膽小怕事,一點男兒氣概也沒有?”說完拂袖離去,留下在原地面色羞紅的林進之。
林進之朝臺階上緊閉的門扉望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愛慕之意,不過片刻便低垂下頭,不敢表露分毫。
方才還在室外沐浴晴朗的日光,如今又進了陰暗清涼的內室,秋姜尚且有些無法適應,林籮卻端了婢子手裡的一碗水遞給她,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包油絹紙裹敷的的藥粉,小心地拆了,慢慢抖入碗中,又拿了湯勺拌勻,抬頭對秋姜笑道:“三娘子快吃吧,這可是張天師在淨室做過法事的‘神水’呢。”
秋姜瞠目結舌,呆愣地望著手中這碗黑乎乎、汙濁濁、不知道用什麼材質製成的“神水(符水)”,手中遲遲沒有動作。
“三娘子快吃啊,失了靈氣便不好了。”林籮又笑著勸道。
秋姜手裡微微發抖,心裡不住吶喊:我不要!我不要喝!
在二人的監督下,秋姜只得“哎呀”一聲失手打翻了藥碗,心裡想:這既然是所謂的張天師做過法事的“神水”,應該不會有第二包吧?
果見林籮和林敷一臉心痛地俯身下去,嘴裡唸叨了兩句,做了個道禮。林籮道:“這可如何是好,不然,明日妾身再與五娘上一趟白雲觀?三娘子與我們同行可好?到了觀內,可請張天師施咒祈福,到淨室驅邪淨身。”
我的乖乖,那還得了?
秋姜忙擺手笑道:“不了不了。”面對二人一臉不解的疑惑,靈機一動,又解釋道,“二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