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嘶聲吶喊。
“戰無不勝的毛…主…席思想萬歲!”場上的勞動人民也跟著呼喊。
“堅決守衛勞動人民的革命勝利果實!”“打倒走資派韓蘊!”“走資派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臺上審判者們紛紛激動地站起來,揮動著手臂,用勁地喊;臺下的人們也跟著站起來,激昂大喊,喊聲如雷,彷彿要突破天際。
“好——”表達夠了對文…化…大…革…命的崇拜和支援,主持人放平手示意安靜,眾人立時有如訓練有素般集體息聲,“對付反動分子,我們要唾棄他們,讓他們無地自容,不給一切反動派喘息的機會,不讓他們來破壞我們新社會的和平和繁榮!今天,我們就要徹底揭露走資派韓蘊的本來面目!”
“他們家代代是地主!”一個紅衛兵喊道,開啟了例行的揭發。
“他們家做地主的時候收佃農租子,交不出來就打!沒一個好東西!”
“他們家把本來租給佃農的地拿去修院子,讓佃農沒了土地!”
“他們家……”
此起彼伏的告發聲響起,這一刻彷彿所有人都對韓蘊瞭如指掌了一般,爭先恐後地描述她的罪孽,試圖證明她自來到這個世上就是全盤錯誤,沒有一點對的地方。
主持人興致勃勃地看臺下人影湧動,待到告一個段落,才咳嗽了一聲控制住場面:“經過剛才的討論,大家都瞭解到了韓蘊的齷蹉歷史,還有誰沒有認識清楚的嗎?”
臺下大多數人都表現出了對韓蘊的義憤填膺,似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能解恨,而稍有未敢苟同眾人意見的也悄悄低頭,沉默不語。
突然一個農人站了起來,指著相隔他兩座的另一人道:“報告,剛才檢舉韓蘊的時候,喻成功一直沒說話!肯定是跟韓蘊一派的,沒有認識到她的錯誤!”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喻成功。
被點到名字的喻成功一愣,連忙辯解:“我,我,我沒有!不是一路的!”
指證他那人輕蔑道:“那你剛才怎麼不喊口號?啞巴了?還是不擁護毛…主…席?”
喻成功臉立馬漲紅了:“你,你亂說!我,我沒有!”
二人引起了眾人注意,主持人問道:“喻成功,鐵柱爹都指證你了,要證明你的清白,得好好說出一條韓蘊的罪狀才行。”
“我……”喻成功遲疑著,偷偷看了眼跪在前頭的韓蘊。
“怎麼,是說不出來還是不願意說?還是你真的是反動派的同黨?”主持人威嚇,喻成功聞言抖了一抖。
“我,我說!”喻成功連忙坦白,“我……她是反動派。”喻成功低聲說,全無底氣。
主持人道:“誰是反動派?”
“韓……韓蘊。”
“韓蘊是反動派同志們都知道,你要陳述她的反動事件!”
“她……”喻成功欲言又止,又瞄了眼韓蘊後背,終於還是道,“我……見過她跟蔣特務見面……”
“嗯?”主持人來了興趣,“蔣特務,哪個蔣特務?”
“蔣、蔣邦國。”
“蔣邦國?”
“我知道!”指證喻成功的鐵柱爹終於插上話,向主持人解釋,“報告凌同志,蔣邦國是國民黨反動派的特派員,留過洋,一直在城裡。他老爹原本是我們這兒的人,上年紀的都知道。解放後蔣邦國就跟著老蔣跑了,他爹後來也死了。”
“哦,原來還真是國民黨反動派的特務!”主持人轉向韓蘊,“韓蘊,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手段的嘛。”
韓蘊冷笑:“見面也是反動派的話,大隊裡誰沒跟我見過?是不是都是反動派?”
主持人喝道:“強詞奪理!喻成功,說清楚,幫她回憶回憶!”
“……我、我在碼頭上做工,看、看見她跟蔣特務見面……還抱了……”喻成功說,一直沒抬起頭。
“那你記不記得我看你做工辛苦還給你一個銀元給你母親治病?”
“我——”喻成功被韓蘊搶白,說不出話來。
韓蘊扯了扯嘴角,不再追問。
主持人卻又道:“同志們看到了吧,這就是資本主義反動派的本來面目,他們給你點小恩小惠就要你感激一輩子,但對於他們從你身上榨取的財富卻分文不提!我們還能容忍他們繼續壓榨我們嗎?”
“不能!”眾人高呼。
“我們應該怎麼做?”
“打倒反動派!打倒資本主義!讓走資派全部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