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崇拜一點兒!就……就司馬鳳平時跟我講話那口吻,說一句嘛。”
遲夜白張張口,但始終講不出來。司馬鳳是怎麼誇清元子的,他自然隨時都想得起來,可那口吻他實在是模仿不來。清元子炫技成功,但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讚美,有些失望,伸手拔了那根小苗扔了。
“師父,你真的想不起來我小時候的事情麼?”遲夜白清清嗓子,回憶著司馬鳳平日裡掛在自己背上和胳膊上時發音的特點,“我也不可能去問我爹孃,他們不會說的。問司馬鳳和伯伯晴姨,那也不太好,畢竟不是一家人。師父,只有你能幫我了。”
清元子皺著眉頭抿嘴,嗯嗯嗯了半天,吐出一口氣:“學得不像。”
遲夜白:“……唉,師父。”
“師父不能說。”清元子拍拍他的手背,難得顯出些長者的風度,“但師父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你小時候發生的那些都是小事情。只是你一直都記得太多,自己又不懂得如何整理,積累著積累著,最後就爆發了。既然你想不起來,那就不要勉強去想了。很辛苦,且萬一又回到以前那狀態,可怎麼是好?”
“……你和司馬鳳說的話一模一樣。”遲夜白假裝撒嬌不成功,又恢復成了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你們才應該是師徒。”
清元子盯著遲夜白,眨眨眼睛。他不太確定自己這個小徒弟是不是在吃醋,也不確定是吃自己的醋,還是吃司馬鳳這個娃娃的醋。清元子不懂得如何處理這些事情,揉揉他腦袋:“好啦,為師要去摘菜了。今晚給你做好吃的。”
遲夜白點點頭,知道清元子是不可能跟自己說出以前的事情了。可清元子說的話卻很值得推敲:他不說以前沒什麼事情,只說以前發生的都是“小事情”,不說自己不知道,只強調“不能說”。
清元子蹦著走了,臨走時還突地回頭提醒他:“別進你那個黑屋子。”
遲夜白:“我有辦法出來。”
清元子:“什麼辦法?”
遲夜白:“總之有辦法。”
眼見清元子滿懷疑竇地跑了,遲夜白獨自一人走下山崖,鑽進陰涼的密林中。他實在太想知道自己的回憶裡為何會出現“夜獵”這樣古怪的東西,終於還是忍不住,坐在一個避風處,閉上了眼睛。
這個房間是那位古怪的“先生”和他一起建立的。它存在遲夜白的腦袋裡,存放著遲夜白出生以來的所有記憶。
它們全按照時間放好了,在那個無窮盡的房間裡,在無窮盡的書架上。
遲夜白站在一個書架前。和別的書架相比,這個書架上的書卷實在少得可憐。遲夜白隨手拿下一卷翻開,與別的書冊不同,這書裡一個字都沒有,盡是森森的黑氣。
那段時間他被蒙著眼睛,什麼都看不到,隨後被那“先生”救治,許多東西也記不清楚了。
房中仍有燈光,幼年的司馬鳳站在不遠處,手裡的的蓮花燈溫暖明亮。他笑著看遲夜白。
遲夜白心裡安定了一些。他低下頭,閉目栽進那冊混沌的黑暗中。
慌亂的人聲,紛至沓來的馬蹄聲。
在這黑暗中,遲夜白握緊了自己的手。他短而細的手指抓住了面前的一根枝條,枝條上有粗糙的刺,戳得他有些疼。因為年紀小,所以隔著茂密的樹叢,他看不太清楚眼前的東西。
黑氣緊緊地纏著他。他突覺寒冷,又覺恐懼。這恐懼像一頭從黑暗之中猛地竄出來的巨獸,將他撲倒在地。
遲夜白聽到自己稚嫩的聲音在大喊。箭簇破空之聲由遠而近,他在黑暗中瘋狂地奔跑。低矮的樹枝啪啪抽打在臉上身上他都沒有停。
是不敢停。
那巨獸正在身後緊緊追趕。它口中發出嘈雜的人聲馬聲,遲夜白沒命地狂奔,夜晚的冰涼空氣湧進他胸膛,令他喘息、發疼——但突然站定了腳。
巨獸消失了。黑氣沒完沒了地冒出來,他孤單單地站著,目盲耳聾。而在徹底失去感知之前,有一個稚嫩聲音在遠處衝他大喊。
遲夜白猛地掙脫黑氣,心頭砰砰亂跳,背上全是汗。他仍站在密密叢叢的書架之中,手裡那本冊子跌落在地,無聲無息。不知何處傳來慢吞吞的腳步聲,正朝他步步逼近。
——“……少爺……遲少爺……”
遲夜白腦袋很疼,疼得快吐了。他將書冊撿起胡亂塞在架子上。腳步聲在房間各處迴盪著,一步步像踩在他的心跳上。
——“遲少爺!快跑呀!”
他猛地一推身旁書架,飛快地竄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