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的敵人呢?
現在,已經不需要再考慮這個問題。因為湖北成了全中國的敵人,至少在某種程度上。
“長官,如果……”
身旁參謀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仁亭打斷了,他猛的將菸頭扔在腳下狠狠的踩滅它。
“別胡思亂想,等武昌那邊的決定吧……”
10月底,按道理來說,縱是江南,天氣也早已轉涼,甚至略帶一些寒意。但是此時的湖廣大地卻瀰漫著一股從未曾有過的焦燥,當週圍的省份一個接一個的降下三角金龍旗,升起了日月旗的時候,人們心頭的對戰爭的焦慮則變成焦燥。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整個湖北的氣氛都顯得有些詭異,幾乎是從報紙上傳出東北總督唐浩然登基稱帝的新聞開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湖廣總督衙門,似乎是在等著看那位張制臺會怎麼辦。
而接下來的訊息,卻讓他們的好奇變成焦慮——北洋、兩江、兩廣一個個地方衙門都先後通電擁戴新朝,這湖廣之外的省份,一個接一個的易了幟,改了年號,縱是再愚笨的人也瞧了出來——天變了。
改朝換代了!
當事情到了尋常人都能看出來的時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大家都知道了天下大勢,什麼是大下大勢,不僅僅只是民心所向,更重要的是這天下的選擇,既然全國的地方督撫們都已經擁戴了新朝,那您張制臺便也就從了吧!
可偏偏這張制臺還在那裡死扛著,他死扛著不要緊,問題是別把大傢伙往火坑帶不是,就是這樣的心理使然,以至於隨著報紙上報道著的各地軍隊的調動,使得這武昌的氣氛越發的焦慮起來。
而當那位新皇離開南京到達九江的訊息傳來的時候,聯絡著已經調派至那裡的兩江陸軍,人們的腦海中首先浮現出來的一個詞兒,就是……御駕親征!
好嘛,這新皇上這是要殺雞給猴看哪!
人們心底這般一尋思,但凡是稍有些資產的無不是紛紛逃離武昌,一時間這武昌通往各地的,尤其是上至重慶下至上海的船票,更是一票難求,至於漢口那邊北上的火車票,同樣也是一票難求,大傢伙都試圖用各自的方式逃避著這場兵禍。
有的人能走,可絕大多數人都走不掉,只能留在原地焦燥不安的算著日子,盤算著他們還有多長時間的太平日子,這屯米屯糧的更是屢見不奇,百姓的屯積更是讓這武昌的糧價連翻跟頭似的看著漲。
如此種種反常的舉動,自然也在影響著總督府,以至於面對高漲的糧價,總督府不得不多次放糧平抑糧價,誰都清楚,若是再任由糧價漲上去,不等皇上的大軍打過來,武昌城這邊也就亂了。
“從湖南運來的六十萬石糧食,轉個眼的功夫,便賣完了,百姓們害怕……”
穿著一身陸軍上將軍裝的張仁輔也許是全中國最年青的將軍,8年前,在其出任陸軍少將時,年不過25歲,自從8年前於東北返回湖北後,他一直是張之洞在軍隊中的“代言人”,同樣也是“張家軍”的實際首腦——湖廣陸軍參謀部參謀長。
於東北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後,張仁輔曾經在陸軍參謀部任職半年,半年後掛著東北軍上校的軍銜回到的武昌,隨後其就開始對初建不過兩年的湖廣陸軍進行了整編,先是將鎮整編為師,接著又設立參謀部,從而確立了參謀部對陸軍的實際指揮權,當然這最高統帥依然是張之洞。
大刀闊斧的一番改革之後,這湖廣新軍倒也顯出了幾分氣色來,在隨後的幾年間多次會操更是得到海內外的稱讚,甚至就連同他的母校,也曾親自派教官考察,最後給出頗高的評價。
當然這一切的結果就是,作為張家的二公子,張仁輔終於藉著參謀部為張家控制了軍隊,掌握了軍權,將湖廣新軍變成了“張家軍”。而這也正是當初他的東席恩師離開武昌前的為張之洞做的打算。
雖說對於張之洞而言,這是好事。但在另一方面,也正因為張仁輔掌控著軍隊,才導致他同兄長張權之間的關係,日益趨於惡化,畢竟對於自視為“張家繼承人”的張權來說,軍權由二弟掌握總歸不是一件好事,兩人間的爭執更是時有發生。
“那就再調一百萬石,我還就不信了,他們能把糧食全都買空了!”
幾乎是在張仁輔的話聲一落,張權便直截了當的反駁起來,在過去的多年間,他一直插手著湖北洋禁菸、洋務等諸多事務,這督衙大多數事務都有他的影子,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他更像是張之洞的接班人,至於張仁輔更多的像是個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