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3 / 4)

轉瞬即已立盡。爾輩以後居家,須學陸梭山之法,每月用銀若干兩,限一成數,另封秤出,本月用畢,只准贏餘,不準虧欠。衙門奢侈之習,不能不徹底痛改。餘初帶兵之時,立志不取軍營之錢以自肥其私,今日差幸不負始願,然亦不願子孫過於貧困,低顏求人,惟在爾輩力崇儉德,善待其後而已。

孝友為家庭之祥瑞,凡所稱因果報應,他事或不盡驗,獨孝友則立獲吉慶,反是則立獲殃禍,無不驗者。吾早歲久宦京師,於教養之道多疏,後來展轉兵間,多獲諸弟之助,而吾毫無稗益於諸弟。餘兄弟妹妹各家,均有田宅之安,大抵皆九弟扶助之力。我身歿之後,爾等事兩叔如父,事叔母如母,視堂兄弟如手足。凡事皆從省嗇,獨待諸叔之家則處處從厚,待堂兄弟以德業相勸、過失相規,期於彼此有成,為第一要義。其次則親之慾其貴,愛之慾其富,常常以吉祥善事代諸昆季默為禱祝,自當神人共欽。溫甫、季洪兩叔之死,餘內省覺有慚德。澄候、沅甫兩叔漸老,餘此生不審能否相見。爾輩若能從孝友二字切實講求,亦足為我彌縫缺憾耳。

遺囑的最後,曾國藩還留下兩首詩,名為《忮求詩》。忮是嫉妒之意,求是多欲、貪求之意。曾國藩告訴子孫後代,不可嫉妒不可貪求,同時要克勤克儉,順人生之自然。顯然,這已脫離了儒家積極進取的精神,進入了道家順其自然、不爭不怒的境界。

中國古代知識分子,青少年時代做出驚天動地大事業後,年老之時都會有這種心境,也會主動進入這種心境。世事滄桑,南柯一夢。幾十年苦苦追求並且已得到的東西,最終不過是一場幻夢。

這道遺囑,曾國藩看了三遍,潤色了三遍,然後偷偷地鎖到箱子裡,叮囑留守保定的心腹道:“一月後,開啟它,寄回我的家鄉。”

為什麼是一個月?

幕僚沒有問,曾國藩也沒有說。

清晨,濃霧撲面而來,曾國藩被人攙扶到車前,回頭用一隻眼看了看直隸總督衙門,沒看清楚。

他吃力地登上車,車輪在石板路上嘎嘎地響起,曾國藩在車裡如雕像,閉著一隻眼,一動不動。

怎麼做都是錯

“這案子,難辦!”

這是崇厚見到曾國藩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曾國藩的心裡話。

雖然如此,曾國藩還是把自己的心意說給崇厚聽。他說:“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一旦談判不成,雙方開戰,作為有守土責任的地方長官,我是非死不可,而且肯定先死。”

崇厚用絲綢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只是點頭。

“死是很容易的事,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一切責任都不必承擔。從這點而言,我倒希望現在就死。”曾國藩悠悠地說,但語氣卻異常嚴肅。

崇厚的絲綢手帕已溼透。

“活著卻是難事,只要你活著,你就要對自己負責,對家庭負責,咱們身為朝廷命官,還要為江山社稷負責。出於責任心,我現在不能死,拼盡全部心力,也要把這件事解決,對得起自己、家庭和江山社稷。”

“大人……”崇厚有點感動,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曾國藩沒有給他貢獻眼淚的機會,立即切入正題:“我來之前,已看了案件記錄,大致知道了來龍去脈。我先說說我的想法?”

崇厚鄭重地點頭。

曾國藩的那隻健康的眼睛開始發亮,這是他要解決事情時的一個特點。由於另外一隻眼已不起作用,所以這隻眼的光亮特別強。

他認為,第一,把兇手緝拿歸案,在這起事件中受傷的外國人,盡我們最大力量賠償;第二,重新審訊那個人販子武蘭珍。如果洋人真有挖心剜眼的行為,那咱們就佔了理;如果沒有,那慘了,咱們理屈。

曾國藩又說,即使咱們佔了理,洋人畢竟死了20個,咱們也要賠償。如果真能用金錢把干戈化為玉帛,那就是上天保佑了。

“就這麼簡單?”崇厚脫口而問。

曾國藩苦笑:“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如果真這麼簡單,我何必要抱著必死的決心來。”

他滿嘴都是苦水,那隻還算健康的眼開始隱隱作痛:“洋人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要堅定一件事,只要沒有戰爭,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兩人短暫商議之後,審訊工作立即開始。武人販子很快真心實意地招供,他根本就沒有去過教堂,他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人販子,和上帝一點關係都沒有。

曾國藩感到很遺憾,對崇厚說,因為這麼個撒謊精,惹出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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