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步自封孤芳自賞的回眸痴戀的注視著自己東方式的倒影。它是孩童,也是武士。它可以陷入自己營造的夢境,也可以拿起屠刀面部猙獰。
它總是不徹底。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同時擁有保守的以嘉門為代表的京都派,和進取的以跡部為代表的東京派。
跡部看的很清楚,他有一雙超出於同齡人很遠的通透的洞察之眼——哪怕沒有嘉門,也會有東門,或者西門,嘉門世家的定位,與其說是自己爭取到的,倒不如說是這個國家賦予的唯一道路。
走在這路上的人,總是身不由己。
是夜。溫柔的京都攜著柔和的風,一路經過無數的院落,終於停留在跡部的身旁。在這樣的夜色裡,點在紙燈籠中的燭火,忽明忽暗,搖搖晃晃,燭火搖曳中,顯出一點令人哀傷的漂泊之感。
“……。小小姐呢?”
“還在靜室裡吧。”
“這都多久了——”
“噓——小聲點。”
隱隱綽綽的,聽見女人壓低的聲音,“……想必是夫人忙著待客,忘記了小小姐,可是我們哪敢提——?”
木屐扣擊著地板,漸漸地遠去了。
跡部垂著眸子,若有所思的站在迴廊之間,微微皺眉。
——嘉門家的小小姐?他倒是聽說過幾次。無非是老一套的世家舊式女子,培養的如大和撫子一般,難得在京都女子學校這樣的地方,也無損嘉門姓氏,也曾獲得不少的獎項,提起來倒也是個光鮮人物,頂著嘉門家的光環也不遜色的樣子,不過——
似乎意外的並不得掌權人的喜愛?
他想起高座上舉止優雅的老夫人,於燈火光明處投來的眼神。
洞察人心又直接的眼神。
他勾了勾唇角,慢慢的往後院處走去。
有人坐在那裡,月色如水,她掬起一隻綠瑩瑩的螢火蟲,飄搖的燭火映照出她有些蒼白的臉,眉宇之間透露著一種奇怪的冷淡。
這神情看上去和那位老夫人頗有幾分相似,加上那張臉的許些細微之處,看上去就像是年輕版的嘉門芳子夫人——可是對於跡部景吾而言,那略顯刻意的模仿,卻像是加了放大鏡一樣顯眼——就像拙劣的演技一樣令人難以忍受。
——對方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跡部有些失望的撇過了頭,他本來期待著嘉門夫人的孫女也該有幾分老夫人的魄力,不過看上去對方只不過是一隻紙老虎,一戳就破——真是不華麗。
“你是誰?”對方注意到他,有些驚訝的失去了對錶情的控制,露出了一點點怯懦的神情,“我……啊——”她有些驚訝的,鬆開手,任由螢火蟲飛走,站了起來,有些侷促不安,“您是……跡部家的……”
“……嘉門,真?”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在自家的庭院裡,你倒是混的像喪家之犬一般,真是不華麗,啊嗯?”
阿真愣住了,習慣性的掛上禮節性的笑容:“您——”
“本來以為身為嘉門家的繼承人,應該有些資格做本大爺的對手,”跡部抬手輕壓淚痣,“結果居然是這副毫無鬥志的虛假模樣,真讓人失望。”
“……”嘉門真握緊了手,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她垂著面龐,看不清神色,卻突然抬起頭來衝著跡部笑了一下,“您是迷路了嗎?我可以吩咐……”
可憐的,可鄙的。
弱小的人,不是因為本身能力的弱小,而是因為喪失了強大的心,一顆懦弱的心,毫無被擊敗的價值。
跡部只覺得失望如夜間的潮水,湧上心頭,他漫不經心,又有些忍無可忍的,反問了一句:“身處於這樣被動的環境中,你從來就沒想過改變嗎?”他厭惡這種無力的感覺,也厭惡這種懦弱的人,或許是對方與他身份相似,讓他忍不住想起幼年時在歐洲作為亞洲人的“童年時光”。
阿真一時間愣住了,她忍不住抬起頭來,帶著一種自己也未察覺的企盼和急切:“……我可以嗎?我怎麼才能改變……”她的眼睛看起來如此的明亮,好像沙漠之中終於看見了綠洲,迫切渴望。
還有救麼?
跡部注視著這樣的嘉門真,慢慢開口:“本大爺怎麼知道如何改變你現在的傀儡處境?不過,假如你不滿足於這樣被擺佈操縱的一生,總是有辦法的,即使是金絲雀,也知道想要獲得自由,就不許擺脫牢籠。難道你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麼?”
他懶得看這個他不過隨手指點的女人,頭也不迴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