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凌鳶亦不同往日裝扮,褪下了素日的勁裝,上著藕色雲緞交領琵琶袖襖衫,下著鵝黃絲棉曳地褶裙。襖衫肩袖和裙襬上皆繡著芙蓉花月,未得隆盛,卻明豔俏皮,較往日固然少了一絲颯爽英氣,但多了幾分溫文雅嫻,亦是別有趣味。然而這小女子幾時又得完全順從過?長裙遮去雙足,任誰都猜不到她足上依舊蹬著自己最愛的矮靿靴,跑跳起來像個小猴子。
她是為了方便快些跑回靜思園去的。偏愛紅色的少女素來不乏明豔,這身秀麗卻少有,此生難得的衣裙嫋娜,她迫不及待想叫沈嵁看見。
離開禮堂直奔入園內,意外沈嵁居然不在。略一沉吟,眺目看見這滿園春意,凌鳶想起了初見時的杏花如雪,想那人每年總在樹下沐著花雨,靜靜地寫字。通往老樹的小徑已是無比熟悉,凌鳶迅而不亂地穿過月門,那人那景便赫然撞進眼中。依舊是白衫黑髮,一張書案一方筆墨,杏花正盛,偶爾隨風落幾瓣,與這人一般沉默。花如人,人如花,沈嵁宛若花妖樹精幻化了人形,好看得不似真的。
凌鳶忽躊躇了步伐,不欲過去打擾,恐驚了這堪可入畫的夢景。久久地矗立凝望,她終究還是提裙踩蓮步,端莊地走了過去。
隔著書案,凌鳶坐到席上,期盼地問沈嵁:“好看嗎?”
沈嵁並沒有抬眼,只一副專心運筆的樣子,竟然點了點頭。
凌鳶一點兒不以為這是敷衍,她信的,信沈嵁看見了,早就看見了。
“能笑一笑嗎?”凌鳶雙肘擱在桌案上,下顎抵住手背,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嵁,“我們相識至今,你從未真正對我笑過。今日我笄年行禮,所有人都祝福我,你也當送分成年的賀禮給我,就笑一下,好不好?”
執筆的手停頓下來,沈嵁終於抬起頭直視豆蔻,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們無言相顧,四目交纏,誰都不覺厭。凌鳶總含笑,而沈嵁的眉目間確顯溫柔,可遠遠稱不上笑。即便這樣,當春風攜暖越境而過,杏雪倏然繽紛,正將此一幕生動,染盡了詩意。
凌鳶也一道,入了沈嵁這格畫。
“謝謝!”她甜甜笑道,不知因何。適才求一笑,莫非已得?然則別人瞧不見,唯她懂了。
一聲謝,謂依足,沈嵁便還低下頭去寫自己的字,念心裡的經。
凌鳶就只看著,兩手托腮,痴痴嫣笑,多久都不覺乏味,情願任時間奢侈地流走,不去追求所謂意義。在她心中,能得一眼,當值三春。
奈何三春又如何抵過一生?
於是凌鳶告訴沈嵁:“莫無居士,我喜歡你!”
沈嵁並無反應,定定心心寫字,彷彿聽慣了這話,喜歡就是不厭惡,爹孃喜歡,姐妹喜歡,對他也喜歡。
然而凌鳶不止說,還要說分明:“我喜歡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