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問他:“忙完了嗎?”
凌煦曈曉得她問什麼,點點頭,走過來矮身蹲下,露出一個疲憊也放鬆的笑容:“都好啦!”寬厚的大掌按在她腦後,再加一句,“越之沒事,睡著了。”
凌鳶眼眶紅了,傾身緊緊擁抱父親,笑得哭出來。
事後每每說起當日,晴陽背上總一陣一陣發冷,頭皮麻炸。
“娘希匹的,那麼大塊肉叼去了,叫我怎麼縫啊?伸手先摸著腸子,都漏了呀!剪一剪洗乾淨能炒大半碗。”
聽這話,他親生的龍鳳胎立即五官扭曲,各自打了個哆嗦。凌煦曈氣得跳起來勾手勒住他脖子,狠狠啐他:“大爺的,不噁心人會死啊?孩子跟前說這個,我替你姐打你個跪地求饒!”
晴陽半真半假地嚷嚷:“哎呀,卸磨殺驢啊!手藝人辛苦沒飯吃,還要被土豪惡紳暴力摧殘,簡直生無可戀呀!”
“你無可戀、無可戀、無可戀——”凌煦曈竟抄了摺扇抽他大腿,“誰放下柳葉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子還惡、惡、惡?!白給你打下手,特麼老子腿都站腫了!”
孩子們看著這出洋相的場面捧腹大笑,凌鳶則全無心思搭理,只端著藥,一勺接一勺仔仔細細餵給沈嵁。
良藥苦口,這親兄弟開的藥更是苦比黃連。饒是沈嵁一貫硬氣,多喝幾口也是苦得皺了眉。凌鳶便不逼他,把藥擱下,笑道:“再涼一涼,捏著鼻子一口喝下去。”
沈嵁抿著嘴完全不想說話,徑自點了點頭。
一旁晴陽鬧得興頭上,逮著機會可是要促狹一番兄長,勾唇壞壞一笑,說:“苦點兒好!這可是散瘀的,回頭記得拿個盆吐啊!”
沈嵁眼底瞬間劃過一道寒芒。
晴陽渾不在意,還叫囂:“瞪什麼?誰叫你傷那麼重?瘀血排出無非就是上下走兩頭,要麼嘔出來要麼拉出來。哥武藝好,外頭拼命傷得多了,應該很習慣啦!”
聽這話冉雲都受不了,扶額哭笑不得道:“你今兒說話怎麼全是噁心?仔細大家夥兒吐你一臉!”
晴陽哈哈笑,繼續不著四六嚼戲言,逗得滿屋子裡罵中帶笑。再看沈嵁,倒是不聲不響端起床頭的藥碗,仰脖喝了個乾淨。
晴陽又看見了,假惺惺道:“真乖!”
沈嵁涼涼斜他一眼,接過凌鳶遞來的手巾抹抹嘴,漫不經心道:“所以說功夫越是不好才越活得長久。畢竟知道打不過,逃命比誰跑得都快!”
“嗨!”晴陽眨眨眼,霍然起身,為之氣結。
屋內爆發雷霆般的狂笑,凌煦曈直拍案,冉雲抹眼淚,沈涵全不給親爹留面子,跟凌鳶一道捂著肚子雙雙跪倒在席上。
轉日,師徒獨處。打量沈嵁氣色漸好,削肉填補腰腹空洞的傷腿也能挪動,尚有安便陪他到花園裡小坐,賞賞景順便透透氣。
飲過一泡香茶,尚有安有意無意笑曰:“沒想到你會這樣不惜性命護著豆蔻。”
沈嵁則理所當然:“她還太小,應該活得久一些。”
“你也還年輕,該活得長久些。”
“師父總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奚落徒兒的機會。”
尚有安笑起來無辜:“哪兒叫奚落?為師這是心疼你!”目光掠過他側腹,卻是真疼了,“唉呀,野猴子忒狠!苦了徒兒啦!”
沈嵁悄悄扯過衣袖將傷處擋一擋,故意糾正:“師父,那個是山魈。”
尚有安才懶得分:“都一樣!都是畜生,愛咬人。這麼大塊肉沒有咧,還有好多血,就該把畜生統統帶回來烹了給你補身子。解恨!”
沈嵁愣了下,雙目微微乜斜:“師父,出家人戒嗔戒殺,忌食葷腥。”
“老頭子又不是和尚。再說又不是給我吃。不忌!”
於是這一趟死裡逃生讓沈嵁明白了兩件事:自己平日對弟弟管教得實在不夠嚴厲;以及,師父他老人家真的不是和尚。
第84章 【二】
四季的顏色流年的風,總無法定格在少年成長的路上。他們恣意揮灑,生機勃發,敢於容色示人,也敢於追風逐浪。
三月上巳,有女初成,凌家少當主凌鳶時年十五,受教簪髻,以為成年。
江湖人不循舊禮,祖母司禮,生母授戒詞,卻並不宣四德。只望她平安喜樂自強獨立,心良善行正義,一生能得隨性快意,莫叫年華虛度。無催婚約束,無延嗣重男,家業繼承與否也不放在這樣的場合去點破,一切的俗禮都回歸父母最原始的願想,懷著愛與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