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塗滿口答應:“這有什麼不方便的?便是尋常客人小店都不能往外轟,何況居士同丫頭常來,彼此講話都隨意許多了,您儘管坐。可是您真的不要緊啊?無為館不遠的,我請隔壁箍桶的小哥跑個腿叫一下幾位先生吧!看一看多少放心些。”
沈嵁依然拒絕:“本打算一會兒自己過去,就不麻煩旁的人了。”說著,將錢袋拿了出來,“不耽誤您做生意的功夫,先結賬吧!”
老塗一個勁兒擺手,笑眯眯道:“不用結不用結,丫頭提前在櫃上存下銀子了,您府上誰來都不要錢。就連無為館那幾位都常來白吃,且有富餘。像她這麼關照我生意的,再沒有了。啊哈哈哈——”
沈嵁略一沉吟,便不說話,只將錢袋收起來,扶額坐著。料想他總是不大好,老塗識趣不多打擾,顧自做事去了。
因近午時,行人漸稀,街邊不少小販也受不了日頭暴曬,紛紛收拾東西往遮陰的屋簷下挪。尋不到蔭頭的,索性收攤往別處去,一時間人聲少聞,倒是蟬蟲唱得熱鬧。
沈嵁坐了些時候,自覺身子爽利許多,扶著桌沿兒站一站,再謝過老塗,正欲離開。恰巧門外進來一對客人,迎面阻了阻又讓了讓,忽聽一聲帶喜的驚呼:“呀,是公子!”
躲不掉的邂逅,確是之前順便幫過的主僕。
那小姐約摸熱得很,進門時團扇就沒遮著臉,只拼命扇風求涼,兩廂一撞上,沈嵁總算將她容貌瞧個清楚。清秀佳人,堪不上絕豔,可也絕對不醜的。
不過她生得如何對沈嵁來說實在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他不關心不在乎,無非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相反,沈嵁在對方眼中恐怕已不單單是路人。
老塗活了大半輩子,生意做了幾十年,這點看人的準頭還是有的。他一看就看出來,小姐瞧人的眼色帶著桃花春意,那是動心了。
可不是要動心麼?沈居士樣貌這樣好,學問多,聽說武功也頂好,定管討小姑娘歡喜。就連大男人都會歡喜跟這樣的謙謙君子交朋友咧!
——老塗一邊想著,一邊出來招呼,詢問來客要吃什麼。
丫鬟伶俐,接了話,給自家小姐點了一碗酸梅湯,自個兒只敢要薄荷葉水。老塗滿臉堆笑應下了,抹一抹近處的桌子還請她二人坐下稍候。卻哪裡肯坐下?
沈嵁一直讓在一邊等她過去,見女子盡是擋著路將自己望著,一雙秋水星眸亮得似有波光晶瑩,不禁微蹙了眉。
“抱歉,借過!”
他還客氣一語,側過身向外擠出去。
或是情急,女子忽伸手捉他手臂。不料一觸驚彈起,沈嵁彷彿燙了手般,張皇不已將女子甩開,踉蹌跌退幾步。
“做什麼?”
聞聽低喝,女子愕然,隨即侷促不安地解釋:“小女只是、是想請公子吃一碗甜羹,權當是感謝!”
沈嵁眉目森冷,全無往常的溫和淡然,謙辭也不用,生硬道:“我吃過了。”
女子被噎得說不出話,眼眶已泛了紅。丫鬟不肯見小姐受委屈,可天生怯懦,並不敢高聲,也只戰戰兢兢扶住自家小姐,跟沈嵁頂幾句:“你兇什麼?我家小姐原是出於一番好意,不吃便不吃罷,誰還要搶你錢麼?”
她竟把沈嵁的抗拒想成是怕付賬,惹得想打圓場的老塗忍不住笑出來。
“他來小店不帶錢都使得,哪會搶你們的?來來來,客官們先坐下,有啥誤會慢慢說開。天熱,容易上火,都平平氣靜靜心噢!小老二請你們喝麥茶,香得來!”
言罷就要往櫃後去,沈嵁叫住他:“不用了老塗,你忙,我走了。”
老塗迴轉身,正看見沈嵁足下不穩身形狠狠打了個晃,趕忙上前扶住,老臉皺起來,擔心得不得了。
“沈居士勿要逞強,還是在我這裡歇著,等我去請先生過來。”
沈嵁呼吸很重,面色已十分難看,抑制著勉強說:“不必!我自己可以。”
“可是——”
“公子身子不適,快些坐下來吧!”
女子聽二人對話,多少能懂一些,出於好意也過來幫忙攙扶。豈料指尖才拂過沈嵁衣袖,竟換他勃然相對的一聲:“別碰我!”緊接著振臂提勁,直排一股罡風將她連老塗並丫鬟一道撞開去。
風波過去,就見老塗驚魂未定地扒著店鋪的櫃面,丫鬟花容失色跌坐在地,而那小姐則歪歪斜斜伏趴在一張桌面上,人已懵了。丫鬟連滾帶爬撲上去扶她坐好,嚇得哭起來。
其實老塗都想哭了!他想不明白究竟怎麼得罪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