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拿手。”
“難怪看著冷冷淡淡的,茂茂還是愛黏著他。爺倆可親呢!燕哥哥表裡不一。”
拾歡眸光倏地柔了:“他就是那樣人!嘴上煩這個煩那個,什麼都嫌,可也不見他甩手,還做得比誰都好。”
槐真湊上去,雙手按住她膝頭。
“真羨慕姐姐!”
“怎又羨慕上了?你豈非嫁得不好?”
槐真溫婉地搖下頭:“不是!我是說自己。不會武功,家事也不精通,不像姐姐,家裡家外都能幫襯著燕哥哥。而我從來只能看著,傻子一樣。”
“你不精通?”拾歡拿起她腳邊的棉衣,“這是天上掉下來的?”
槐真接過衣裳又仔細疊好,垂著頭,總顯得落寞:“姐姐知道我的意思。”
拾歡嘆了聲,終究不好把話題一再轉移。
“你羨慕我,豈知我們這樣自小在江湖裡出生入死的孤兒更羨慕你們少爺小姐?各人甘苦各人知,被你羨慕,我只覺得諷刺!”
槐真愣了下,眸色有些慌亂:“對不起姐姐,我無心的!”
拾歡拍拍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懂的!所以看吶,人總是貪得無厭!眼裡盡瞧見別人有的,想不到自己已經有的。不止是你,其實遇見當家的之前,我從來只覺得你們這些好出身的人是該沒有愁,更不會不開心的。你們吃好的穿好的,可以唸書當大官,曉得許多道理。而我們習武練功,每天累得連哭都覺得浪費力氣,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活到下一天。娃娃營有淘汰的,我們不知道那些熬不過操練的孩子們都去哪兒了。誰都不敢問,也明白,即便問了又如何?”
“學著對生活麻木,對人命冷漠,這樣才能無所顧忌地在任務裡殺人。沒有人問過我難不難受,我也不想。直到碰見他,他問我既不愛殺生,何必以殺為生?我氣死了!這是我能選的嗎?入了凌家,不讓自己變得有用,我就連最後的一點立足之地都沒有了。凌家會要一個廢物嗎?可是他又說了,可以啊,我可以跟弟弟一樣只當個侍僮,安安全全地呆在山莊裡,一輩子不出來。雖然不自由,但不辛苦的,還可以跟想念的人一直在一起。我就小弟一個親人了,只想跟他在一起。但我寧願跟他分開也不要留在北苑當侍僮。那天以前我居然沒想過,原來是我自己不要當侍僮,是我自己在娃娃營和北苑之間選擇了娃娃營。原來我還可以選擇的!”
拾歡目光穩穩的,沉定安寧。
“你也有選擇的不是麼?不然你此時此刻不能坐在這裡,喊我姐姐。”
槐真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坐得很直。
“為了燕哥哥,姐姐什麼都願意做是嗎?”
她問得有些突兀,拾歡卻聽得懂,平靜地回答:“是!”
“為了他,姐姐願意離開江湖,只當一個不被人認識的平凡女子。”
“不!是揭下面具,正大光明地做一個女人。”
槐真抬起頭來望住她:“所以還是姐姐活得自在,痛快!”
“痛快?”拾歡笑得古怪,“先有痛,才有快,痛快,真的痛快嗎?你要這樣的痛快?”
槐真目光迴避,默不作聲。
“你不相信沈叔叔嗎?”
槐真驚了一跳。
“你喚我來,聽你說過去說羨慕,你真的那樣想嗎?羨慕我,或者覺得男人們蠢透了?沈叔叔與令尊一起說話許久了,你很在意他們說了什麼。找我陪你,只是想給自己一個藉口好不衝進門去打斷他們。我不知道他們會說什麼,也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麼,若你當真不想說,我自然不會逼你。唯有關於感情,你和沈叔叔,我覺得你與其在這裡不安,亂想,倒不如一會兒他回來你親口問一遍,聽他說。未必答案會如你所願,甚至可能讓你很傷心,但至少是一個結果。跨過那個結果,就是新的開始了。你還可以選擇的,不是嗎?”
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拾歡怔住,害怕自己說錯了,勸錯了。
“可那個人是大伯!”槐真沒頭沒腦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選擇會傷害到別人,我只想晴陽哥哥平平安安的,他高興我就高興。他不想回家,那我也不當未名莊莊主;他要去無為館學醫,我便與他定下成婚的約期;他說留在浙南,我定管陪他,有他在,哪裡都是家。我就是不許沈家的人來打擾他的生活,是我不讓大伯來的,我跟他說了那樣的話,還有槐實。我們對不起他呀!”
淚顏埋進雙掌,眼淚自指縫間慢慢滴落下來,將嶄新的棉衣打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