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個失一個,哥倆永遠湊不齊,這個家總要少一人。終究我造的孽太深,都是報應!”
槐真心頭一跳,抬眸與一旁的烏於秋遞了一眼,神色間既苦且難。
好歹當主夫人乃晴陽義姐,厚著臉皮也來幫忙寬老人的心:“沈伯父想極端了。別的不敢說,晴陽雖離家那麼多年,心裡頭從來惦念你們的。一時好學一時又貪玩,究竟把祖宗家業太看輕,並非不想回家。要怪就怪晚輩吧!做姐姐的不曾約束他心性,辜負伯父期望了!”
一番話多少是在轉移,想老人的心思往別處落一落,不至於硬鑽了牛角尖。
沈彥鈞慘笑:“怎說怪凌夫人?毋寧說,老夫該謝你才是!先是晴陽後有嵁兒,這些年犬子全蒙貴府照應,老夫慚愧,感激不盡!”
“伯父快莫一口一聲夫人,折煞晚輩了!我與晴陽結拜未曾請示過二老,逾矩妄為,一直不得與您當面告罪。今日您來,晚輩厚顏正式拜請,您若不棄,往後晚輩尊您為義父可好?”
沈彥鈞不經意瞥了另一邊的槐真一眼:“恐怕高攀!”
烏於秋伸手一挽槐真的臂彎:“您肯高攀未名莊,卻不肯低就晚輩,未必嫌棄我出身不好?”
沈彥鈞哭笑不得:“話說反啦!”
“那您是認了?我可喊啦!義父在上,受女兒一拜!”
說這話真就跪下了,沈彥鈞幾乎跳起來,趕忙托住。
“不可不可,老夫答應便是,快莫行大禮!”
烏於秋笑嘻嘻起身,就勢親熱地將他挽住:“既是一家人,女兒說話義父要聽進去的。越之您放心,他心裡頭再想不開,女兒管著他一日三餐餓不著。心病慢慢醫,我們這麼些人哄著他高興,不許他再做傻事。晴陽當是女兒跟您借的,不僅他那身醫術管大用,越之跟前他最親,比吃藥更利於病。生意上他不懂,逢年節我還定管催他回去侍奉。日子苦,卻將希望都存著,各自保重,待來日團圓。女兒總相信,未來是好的,一定好!”
那是一種失去過一切後拾撿了所有觸手可及的溫暖堆砌成的堅毅,不是未諳世事的盲目樂觀,並非信口的好話糊弄,沈彥鈞確定,烏於秋這樣說便會這樣做。她做得到!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她會不惜一切。
閃念一瞬,沈彥鈞明白了逃避親情的晴陽會與這一名女子結義的原因。活在世上難得安心,跟烏於秋在一起則是輕鬆的。未必忘卻,暫得放下,她不與人指出路,只陪著你,哭在一起笑也一起。真暢快!
沈彥鈞放下了!
蹬蹬蹬,腳步聲急,門外闖關似的衝進來了晴陽。見到父親劈面質問:“你同哥說什麼啦?”
沈彥鈞怔住。
烏於秋過去用力搡在晴陽肩頭,斥他:“混賬東西,跟誰說話吶?”
晴陽胸中一口悶氣壓不住,逮誰都齜牙:“就這麼說話!欺負我哥就不行!”
“你哥你哥,早幾年你問過他管過他?如今光會護個犢子不得了了還,就你是為他好的,你聖人,你老子!”
“我對不起哥,我認,替他死都行!誰再逼他我跟誰玩命兒,親爹老子在我這裡也沒面子。沒有!”
烏於秋反手一巴掌掄過去,打完了揪住他前襟喝罵:“醒了沒有?接著吠,姐這輩子且有富餘,打倒你醒為止!”
不用二下,晴陽醒了。真醒了!從頭到腳熱一遍又涼一遍,嘴裡頭破了皮,咬了一舌頭的腥氣,疼痛刺激,洩火洩氣。
“低個頭裝什麼孫子?有錯認錯,自己找補。補不回來就別認我是姐!”
烏於秋手上提勁一甩扔到身後。晴陽跌撞幾步衝在了父親跟前,
“爹,我混蛋,我錯了!”
沈彥鈞頭一次見到這樣教訓人的。不說理不爭辯,打得服就合,打不服先鬧他個精疲力竭兩敗俱傷。力氣使完了才肯用腦子,武夫邏輯。
原來這個小兒子已生得如此江湖莽撞,又幹脆豪爽。
為父的,不識子,憾了,愧了!
“是爹錯了!”沈彥鈞驀地紅了眼,再說不出別的。
晴陽眼中淚也滿眶,垂著頭拿手抹一把臉,吸吸鼻子還跟父親說:“生意我不懂,家裡的事我會管。這兩年逢年過節我也都回去了,以後還照舊。所以您別逼哥了。不是他不回家,是回不去了。那個女——娘對不起哥,不見最好!”
沈彥鈞深深嘆息:“爹何嘗不曉得嵁兒的苦?她幾乎害死嵁兒,更害死許多無辜性命,爹買了律法一趟容情,卻洗不清她的罪孽。可她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