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突兀。
凌鳶歡喜,沈嵁則顯得困惑。
尚有安依舊笑眯眯的,神色淡然:“身體髮膚確然受之父母,然則削髮以還便當真抵償親恩了麼?好歹小哪吒還知道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你這個不痛不癢的,短了誠意!”
沈嵁一時又悶聲,垂眉順目,不知想些什麼。
既然說了,老人不免還添一句:“可別想著再去學哪吒喲!”說著,捧起沈嵁削髮的僧刀還去偏廂。
“為師孑然一身,正指望你養老送終。你這三天兩頭鬧病,在弄出些傷來,老頭子心疼得咧!”
人去了又回,進來看見沈嵁面容不禁愣了下,隨即鬆口氣般,過來抬掌按在他肩上。
“兩年了,提那件事那些人你總作得外人一般麻木。今天終於肯哭一哭,便是心沒死透。看不開忘不掉,又總記著做什麼?哭出來好啊,真好!”
凌鳶少見地沒有起鬨逗樂,盡是坐著,挨著沈嵁,將捋好的斷髮紮好,耐心地編成麻花。
這髮膚這血脈,她還想替沈嵁留著。
第57章 【三】
沈晴陽一面快走一面氣急敗壞地埋怨:“就不能等我來了再說?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工夫今兒能少吃一口飯是怎的?”
邊上幾個衛士都噤聲不言,都偷眼覷著自家總管冉雲,指望他接茬兒。
冉雲攆著步履如飛的晴陽絲毫不費力的樣子,氣定神閒回他:“人又不是來見你的。”
“就是我哥才不能見。”
“父子為何不能相見?你吃醋?”
“小海哥不知道這裡頭的事兒!”
“你告訴我不就知道了?”
“回頭兒說!”
“那你這火別撒。不知,不受,出了事兒你活該!”
“嗨!”晴陽停了下來,一手扶腰一手點著冉雲,卻結舌,罷了擺手,“得得得,都有理,我活該,我自找!”
說完扭頭欲待騰身而起,冉雲身法快一把拽他下來,好聲好氣道:“先把火壓一壓!打趣兒歸打趣兒,我瞧得出來你是真急了。大家夥兒原是出於好心,內中情由倒不曾多與你打聽,辦錯事我這裡先與你賠禮。不過到底是父子,沈前輩只說探望越之,於情於理我們攔不住他。你這個做兒子的也不得仗理聲高,見了他須得好好說話,勿要在越之跟前起爭執!”
緩一緩壓一壓,晴陽上腦的熱血確然冷靜不少,自個兒撫了撫額,深吸幾口氣,握拳空捶了一下。
“這寸勁兒的!偏偏挑我封爐煉藥的當口,晚來半天都沒這事兒。”
冉雲經的風浪多了,總覺得家事不算事,勾起嘴角還笑笑:“即便你在又如何?偏不讓見?人越之自己願意,你攔得著麼?何況你也是兒子,忤逆親爹,你個不肖的!”
晴陽拖起冉雲手就走,恨不能跑起來:“天打雷劈我都認了!關鍵有些事兒爹也不知道。哥不說,也不叫我說,不提天下太平,就怕爹不是純來探望的。家書我扣著從不給哥看,是因為他壓根兒再不想知道關於那個女人丁點兒的訊息。該還的恩都還完了,拿命還的。那條命死了,活過來的人是我哥,不是沈家的兒子。法不可縱的人,難道還要逼他去原諒嗎?我爹求全一輩子,他迂,我怕的是這個!”
冉雲輕蹙眉:“那個女人?”
“……”
“越之了斷情有可原,她卻是你生母,緣何連聲娘都叫不出口?晴陽你慢著!”冉雲駐足,將晴陽也攔下,“你恨她,是麼?”
晴陽捂住眼睛,不敢看冉雲的臉。
“究竟她做過什麼?在瘋以前,她還對越之做過什麼?說話!”
晴陽放下手來撇過臉去,冉雲看見他眼底好紅好紅,似要滴出血來。
“莫——”
冉雲捕捉到一絲懷疑,欲待追究,頂上忽來一人掠身直落在二人跟前,面具遮臉單膝跪地俯首稟告:“三爺,小沈爺,當主請二位爺速往花廳!”
不肯耽擱,即刻施展足下功夫前後奔往。
而那廂人事則都膠著。
見沈彥鈞失魂落魄地回來,身旁隨候的小廝又悄聲回稟,概要說了沈嵁落髮的事,一屋子的人皆驚了。相勸不知如何勸,縱使嗟嘆也不過局外涼薄,竟都有些無所適從。
身為兒媳,杜槐真是唯一無法置身事外的人,總要去勸慰幾句。
“公公莫要傷心太過!大伯心結很深,再與他些時日,慢慢會想通的。”
老人眼神空空的,自語般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