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開生死,不會對任何病家生出私心。可救不了我,眼睜睜看娘毀了沈家,他到底還是怕了。離開前我們談過,他說並不後悔學醫,也不後悔放下醫術。他救不了所有的生,不如就看顧那些被人遺忘的死。當一個收屍人,不必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唏噓,這樣的日子才是他要的輕鬆自在。他說如今的自己是真的看開!”
凌鳶咬著唇,垂眉沉思,似懂了,也非懂。
“那麼你呢?”須臾,她仰起頭來,凝望進沈嵁眼底,“你現在自在嗎?真的開心了嗎?”
沈嵁歪著頭,笑容裡透露出一絲絲狡黠:“起碼,我會笑!”
這樣就很好。凌鳶覺得,很好!
第16章 【三】
秋色已深,枝無葉,葉無根,根向土中生孤獨,這一季的寥落比冬還愴然。
一方園地幾座丘,碑上的名字漆色剝落,可依舊在心裡鮮活地雋永地深刻。
男子躺下來,長長的灰白色的發鋪了一地。枯葉輕盈得像蝶一樣,乘在風裡旋轉著徐徐降落,一朵兩朵吻在他的發上、眉前、指端。暮色冷了,他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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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晴陽驚悚地呼吸,睜開眼用力看這個世界,確認此間不是那年那方。
“噩夢?”
熟悉的聲音問起,他僵硬地扭過頭,看見了凌煦曈。尚未安定的情緒讓他失語,他雙手搓了搓臉,算是預設。
“很久沒見你發噩夢了,還是這些天太乏了吧?”
接過凌煦曈遞過的溫水抿了一口,晴陽機械地點了點頭。
“夢見你二叔了?”
晴陽頓了頓,又點頭。
“他去世的時候?”
晴陽抖了下,眼神異樣地望過去。凌煦曈笑笑:“你喊了!”
“噯?”
“夢裡頭,你喊這個喊那個,喊二叔別走。”見晴陽落寞垂頭,他頗有深意地補一句,“最後你喊了真兒。”
年屆不惑的老青年噌地一下臉漲得通紅,胡亂從地上的鋪蓋裡爬出來,衝到巾架前就著盆裡現成的涼水洗臉上的羞赧。臘月寒冬,熱茶擱案上眨眼的工夫就不見白煙了,室內常溫的水真跟冰碴子剛化了似的,激得晴陽幾乎跳起來。
“我的媽呀!”
凌煦曈撫掌大笑:“你說你小媳婦兒樣的矯情個什麼勁兒?那可是我洗手的水,我剛出恭去的。”
巾架前的人全身上下一起緩緩轉過來,手上臉上冷水淋漓,嘴角抽搐,咬牙切齒:“你、他、媽、早、說、呀!”
凌煦曈笑得翻在地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