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就扒著牆角嘔了起來。
她一邊吐一邊掉眼淚,宮裡不能出聲哭,她張著嘴無聲的嘶吼,光出氣不進氣,沒一會兒就暈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抬回壽安宮。
她去老嬤嬤跟前跪著,老嬤嬤不開恩,嗆著聲調跟她說:“人的命數就是這樣,許多時候,不是你去招惹是非,而是事情來招惹你。洛芙行差走錯遇了事,怪誰都怪不著。她已經走了,你就安生些。”
蘇可這時才明白,原來洛芙不是因為梁瑾承而想不開,她是犯了事。
老嬤嬤怕她胡鬧,拘著她不讓她踏出壽安宮半步。多年的不思進取到現在才顯露出弊端,任蘇可怎麼暗地裡查,洛芙的死仍舊只是“井邊貪玩,失足落下去的”。
直到現在,洛芙到底出了什麼事,得罪了誰,又犯了什麼事,蘇可一概不知。
她總是自責,覺得最後那段日子,倘若她上心些,死纏著洛芙問出些所以然,洛芙可能都不會死。她是沒能耐,就算知道了可能也無濟於事,但至少沒讓洛芙一個人扛著。洛芙到底是自己投井的,還是被人謀害的,蘇可竟然沒法斬釘截鐵地斷定一個。
五年了,她放不下,愧疚難過,覺得虧欠了洛芙。面上裝得再好,一想起洛芙,胸窩也像被剜了塊肉一樣疼。
……
敬王第一次遇到蘇可,是在順貞門。彼時他才十三歲,剛封了王爺挪到十王府去。他進宮向來走東華門,但皇上宣旨讓他進宮的時候,他正在順天府學著辦差,就近就走了玄武門進紫禁城。
過了玄武門就是順貞門,同名延門和集福門圍成一個袖珍的小院落。
大銘朝的宮人都是終身制,除非死,否則這輩子不可能出宮。每旬家人前來探望,宮人最遠也只能到這個小院落。而死的時候,人從順貞門右側的小門送出,才真正的離了紫禁城。
宮裡人多,死得也多,能留下全屍讓家人接走安葬的卻不多。
敬王在順貞門看到一個宮女跪在板車前,身子扒著一卷破草蓆,哭得傷心欲絕的樣子。
宮裡不興出聲哭,順貞門這裡倒是管得寬鬆,又是死人的事,看門的沒怎麼攔著。但敬王從這過,這宮女的哭便歸得上衝撞。要上去喝止,卻被敬王抬手給攔下了。
不值當的。他本就是一個不受重視的王爺,年紀小,母妃去得也早,自己不成氣候,作勢也沒底氣。眼見著是兩個宮女情意好,一個死了另一個出來相送,他心生幾分同情,睜一眼閉一眼就過去了。
誰知那宮女哽咽著在那喚一個名字——洛芙。
他渾身一僵,全身的血液都衝到頭頂。明知該裝著不知情不認識,可還是忍不住拐過去看,正好宮女掀著草蓆和死去的人做最後的告別。他看到那泡發的��說陌祝�咐鋟��購#�塘擻秩灘琶闈靠刂譜『磽酚可俠吹乃崴��
但他終究認出來那張臉。
洛芙還是死了。因他的膽怯不敢幫忙,她救了他,他卻翻臉不認人。
洛芙就是因為他而死的。他一直這麼覺得。
當時天陰,天氣也開始轉涼。他身體徹骨的冷,整個人彷彿凍僵在那裡,不知道挪步,也不曉得離開。看著宮女抹著眼淚,驚慌地跪下來求饒,他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節哀?放肆?
他哪裡來的底氣。
後來還是隨行的內侍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都以為他是看見了死人受了驚嚇,內侍揚言要收拾那宮女,橫眉立目地問她名字和落處。他清晰地聽到宮女說:“奴婢是伺候賢嬤嬤的宮女,蘇可。”
蘇可伏在地上,身子微微發顫,“奴婢和死去的人交情很好,如今送她出來,一時忘了規矩,衝撞了王爺,還請王爺開恩。”
敬王瞥到板車邊跪著的中年男人,髮色淺,雜生著許多白髮。穿得窮苦人家的破衣衫,垂下去的臉黝黑且皺紋溝壑。
他鬼使神差地問那男人是不是死去宮女的爹,答話的卻是蘇可。說洛芙家裡早沒了人,不忍心沒人收屍扔到亂葬崗上去,所以花錢託了關係,請人拉到外面好生安葬。
他看著蘇可,為她的這份情誼和做的事,在滿心的愧疚和不安下,生出一絲絲的安慰。
他讓內侍免了蘇可的罪,指明不想驚動皇上過問。內侍還算知道他容易揉搓的好脾氣,只道蘇可運氣好,撞上的是敬王,落在別人手上,皮不扒了。
後來他找人說了幾句好話,蘇可被調去了尚宮局當司簿司的女史,宮裡行走,遠遠瞧見過幾回,都沒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