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夥子面前,顯得蒼白無力了。陽能克陰,這是兩個世界經過千百年的爭奪得出的最後結論。在這陰陽雙方交手的關鍵時刻,萬曆皇帝再度像對待他的帝國一樣,索性撒手任憑天命。隨著“喀嚓”一聲悶響,硃紅色的棺蓋被高高地撬了起來。四個黑色的鐵釘也如同大明帝國的廷臣守將,自顧不暇,棄關而去,只留下他這個光桿皇帝。
隊員們用手把住棺蓋,憋足力氣,隨著夏鼐大師一聲令下,厚重的棺蓋倏然而起,然後搖搖晃晃地將棺蓋放在了棺床上。
大家歡呼著擁向這位大行皇帝的梓宮,只見裡面塞滿了各種光彩奪目的奇珍異寶。一床紅地繡金的錦緞花被,閃著燦燦熒光,護衛著各色的金銀玉器,織錦龍袍。這無疑是一個集大明帝國璀璨物質、文化、藝術的寶庫,是一部詳盡的明代帝國史書。
趙其昌拿起照相機,隨著鎂光燈的閃爍,拍下了開棺後的第一批資料。冼自強手拿畫板,描繪著梓宮與器物的形制。其他隊員忙著測量、編號、記錄、登記……一切都按照考古手段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夏鼐和趙其昌默默地圍繞著棺木仔細檢視,倆人的心情相同,都在考慮著如何清理棺中這數以百計的殉葬品。萬曆的梓宮不同於兩位皇后,它完好無損,高達1.5米,即使站在凳子上,也無法進行操作。如何既便於操作,又不損壞棺木和隨葬品,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當天晚上,夏鼐把趙其昌找來,談了自己的設想:“在棺木四周搭起木架,架上再鋪木板,這樣人可以趴在木板上進行清理。”趙其昌聽後猶豫地說:“這樣做,好倒是好,可太辛苦了。我們年輕人受得住,您正在病中,怎麼支援得了?”然而,倆人考慮再三,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按這個方案試一試。
很快,萬曆梓宮的四周搭起了木架,鋪上木板,人趴在木板上,探身棺內進行操作。
掀開錦被,裡邊露出了形態各異、色彩不同的道袍、中衣、龍袍等色彩紛呈的衣料。發掘人員按照放置的順序,小心地拿出上層的一件道袍。道袍為素黃綾做成,設有紗裡,右面開襟,腋下有帶巧妙地將開襟綁住;道袍通體肥大,外形同今日道士所穿服裝相類似,不同的是背後有錯襟,兩側開口以至兩腋,這樣的造形,穿起來也許更方便些。底襟裡面有絲線繡字,字跡清晰:
萬曆四十三年正月十八日造
長三尺九寸六分
綿九兩
袍的裡面放有紙條,文字除和繡字相同的外,另有:
本色素綾大袖襯道袍
袍身寬二尺一寸
袍內填有棉絮,但分佈極不均勻。根據製造年月和袍的成色進行分析,這件道袍萬曆生前並未穿過。事實上,整個明朝的君主都崇尚佛教,而對道教都比較冷淡。朱元璋和朱棣兩朝,都有佛門高僧輔佐政事。而當年還是燕王的朱棣,正是靠慶壽寺僧人道衍即姚廣孝的幫助才奪得了帝位。萬曆的生母慈聖太后,生前多次捐獻銀兩修繕佛廟,萬曆和鄭貴妃邂逅之後,也時常雙雙到佛寺進香,以求佛祖保佑他們百年之好。明代君主對佛教的崇拜,是否與他們的祖先開國皇帝朱元璋曾當過和尚有關,尚無結論,但這方面的因素至少會對他們的思想產生影響。
除去嘉靖皇帝之外明代君主對道教冷漠,但並不排斥,仍然是作為一種文化遺產加以容納。萬曆皇帝棺內的道袍或許可作實證。這件道袍的出現,絕非偶然,它同故宮、天壇、紫禁城那輝煌的建築一樣,說明了處在資本主義萌芽時期的帝國在對待文化方面的胸襟和情懷。這與清朝後期漸已形成的小巧精緻的建築及封閉的文化心態形成鮮明的對照。不管鄭和率龐大的船隊七下西洋的最終目的和結果如何,就它的氣魄而言,是後來的大清帝國所不能企及的。假如資本主義工業文明提前三百年引進中國,明代的君臣也絕不會像慈禧太后懼怕火車一樣恐慌不安。可惜,歷史的進步從來就不是以時間的流動而前進的。
在各類袍服、衣料的下層,深藏著一件稀世珍寶,這就是萬曆皇帝的緙絲十二團龍十二章袞服龍袍。袞服是皇帝在祭把天地、宗廟、社稷、先農、冊拜、聖節和舉行大典時所穿的禮服。是龍袍中最為珍貴的精品。
袞服底紋織有“■”、“壽”字、蝙蝠、如意雲,象徵“萬壽洪福”;十二團龍分別緙制在前後身及兩袖部位,每一團龍又單獨構成一組圓形圖案,中心為一條蛟龍,兩側為“八吉祥”紋樣。蛟龍之上,再飾流雲,龍下飾海水、江崖。“八吉祥”紋是八種圖案紋樣,即輪、羅、傘、蓋、花、罐、魚、盤長。在十二團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