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3 / 4)

小說:風雪定陵 作者:精靈王

寫作。

從此,在這曠野的墓穴深處,一個後來擔任首都博物館館長的考古學家,開始了他極富傳奇色彩又難為後人置信的苦難歷程。

報告的寫作很棘手,除了一堆現場記錄的原始資料,沒有別的史書、文獻可供參考。而這樣的學術報告沒有史料可查,沒有助手協作,只是憑一堆原始資料,即使再偉大的天才一個人也是難以完成的。此時的趙其昌心中清楚,要寫的報告僅是一個雛型。即使如此,自己今天的行動仍然具有重要的意義。

白天勞動,夜晚寫作。幾天過去了,寫作進展順利,這一秘密行動沒有被人察覺。趙其昌暗自慶幸。一開始每晚零點以前,不論是正處於亢奮的創作衝動之中,還是痛苦地思索因史料不足而帶來的難題,一到這個時刻,必須裝作去廁所,再提心吊膽地回到宿舍睡覺。十幾天後,他見眾人特別是監督的小組長沒有反應,而同屋的“右派”老頭,整天胃痛肝痛,已自顧不暇,便膽子越來越大,有時到黎明才回宿舍。黃昏連著黑夜,黑夜連著黎明,趙其昌在昂奮與痛苦中迎來了元旦。

晚上,在他參加場部的“1959年慶祝新年晚會”上,再一次痛斥了自己的“反動思想”,並表示了“在新的一年裡堅決改正錯誤,認真接受改造”的決心之後,又悄悄潛入墓穴。

一豆燈光在狹窄陰冷的古墓裡燃起,趙其昌端坐案前,望著跳動的昏黃燈光,思緒如潮水翻騰暴漲開來。他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元旦的晚上,想起了那鋪滿皚皚白雪的皇家陵園,想起了白萬玉老人那絕妙的對聯和悲涼的愛情故事,想起了劉精義、冼自強、曹國鑑幾個孩子般的調皮與歡笑,甚至想起了那個曾給予自已歡樂與痛苦的“嘉爾曼”。一切都在眼前,一切都已成為遙遠的過去。他無心再寫下去了,壓抑與茫然使他放棄了報告的寫作,開始沿著翻騰的思緒追憶過去的歲月,思考走過的人生旅途,咀嚼生命存在的意義與甘苦。墓穴極靜,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燈光不住地顫動,似在為他的遭遇哭泣。墓穴外呼嘯的寒風漸漸消失,枯草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趙其昌起身爬出墓口,見地上鋪了一層潔白的銀氈,天空下起了大雪。

他昂起頭,冰涼的雪花簌簌地飄落到臉上,他感到一絲愜意,心中的哀愁與怨艾在雪花的親吻中漸漸隱去,一種精神與意志交融的力量在奔流的血液中湧動升騰。趙其昌重新鑽進墓穴,點燃了一堆準備好的木柴,將一隻粗大的茶缸放在支起的方磚上,煮起節日的佳餚。他要在這陰冷悽苦的墓穴裡,過一個別開生面的新年。

在那艱難的年月裡,用搪瓷茶缸煮飯菜已不是第一次。伙房裡每頓分發的窩頭,對於力大如牛的趙其昌來說,遠不能滿足生命消耗的需要,每當夜深人靜伏案疾書時,不爭氣的肚子總是咕咕地叫個不停,令他神志不安,無力繼續寫作。趙其昌終於有了辦法,白天勞動時,設法撿些地瓜頭、蘿蔔根、白菜葉,洗淨後放進茶缸,晚上帶到墓穴點火燒煮,用以充飢。這一創造性的行動,同他的墓內寫作一樣,尚未暴露。並漸漸成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個組成部分。

今天晚上,菜缸裡的菜餚和往日有所不同,除了洗得發白的瓜菜外,還有一隻羊蹄幾片羊肉和一塊鼠肉。羊肉是上午弄來的,為慶祝元旦,場部伙房宰了一隻綿羊,特為晚餐食用。當然,這令人垂涎三尺的佳餚只有場裡幹部和職工才有權享受,改造分子是沒有這份口福的。這種做法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沒有一個幹部提出異議,更沒有一個被改造分子膽敢當眾報怨或背後議論。這裡是勞動改造農場,不是大鳴大放的會場。歷史就是這樣毫不留情。

趙其昌明知吃肉無望,便心生一計,利用自己的氣力過人的條件,主動幫助伙房師傅宰羊。一刀下去,鮮血噴湧,羊皮被慢慢剝落之後,他不露聲色地討來了曬羊皮的任務,託著羊皮找個僻靜角落,掏出摺疊刀,快速刮下皮上殘肉,順手又割一隻羊蹄,才戀戀不捨地把羊皮撐到牆上晾曬。

火越燒越旺,茶缸裡的水沸騰起來,墓穴裡散發出撲鼻的肉香和淡淡的羶味。趙其昌嗅嗅鼻子,將溢位的口水嚥下,把茶缸端到木板上。缸蓋揭開,蒸騰的熱氣中,羊肉和鼠肉起伏翻滾,似在歡樂地舞蹈。

老鼠是昨天夜裡抓到的。當他伏案疾書時,隱約感到腳邊有東西蠕動,低頭一看,一隻碩大的老鼠在肆無忌憚地啃咬他的鞋幫。這使他大為光火,不由放下手中的筆。灰鼠像感應到了什麼,停止咀嚼,抬起閃爍的豆眼直視著他。

“殺死這隻害人精!”頓時一種無名怒火佔據了他,以致被這種怒火燒得渾身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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