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乾隆帝對十三陵的修繕,只是利用舊料,拆大改小而已,這在定陵的祾恩門、祾恩殿遺蹟中反映最為明顯。而天啟皇帝的德陵,史料雖記有修繕事宜,但實際並未動工。
民國初年,陵區附近一家姓郭名五的接替陵戶,負責十三陵的看管和保護。政府除免其租稅外,每年尚略有補助。當地一閒漢王某感到護陵的差使有油水可撈,便找到郭五要當陵戶,遭到郭五拒絕後,王某惱羞成怒,趁夜深人靜,提一桶煤油悄悄來到定陵,把油潑在祾恩大殿上,放火焚燒。頓時,烈焰沖天,映紅了整個陵區,方圓四十里可見煙火升騰。
三天後,祾恩殿就變成了一堆灰炭。王某嫁禍郭五未成,自己反吃了官司,暴死獄中……
趙其昌手提探鏟,站在寶城門外,眼望殘垣斷壁,不禁感慨系之。他蹲下身,卷支旱菸點上,面對東方初升的朝陽,想起了《文物參考資料》月刊中一段令人難忘的記載——
1948年歲尾,清華、燕京兩所大學已先於北平解放了。一日,解放軍某兵團政治部主任來清華作形勢報告。有學生問:
“大軍為什麼還不對北平發起攻擊?一旦攻打,對保護古都有什麼打算?”
主任回答:“我們隨時都可以打下北平。但是為了保護古都,儘可能減少損失,我們敦促傅作義將軍和平談判。萬一非打不可,我黨中央已嚴令部隊保護文物古蹟。”
不幾日,設在城外的北平軍事接管委員會文物部,特地派人來清華園訪問營建系主任、著名的建築大師梁思成教授,請他把北平的重要古建築在地圖上一一標出,以備萬一和談不成,在攻打中寧可多流血也不能損毀古都。
沒過多久,北平和平解放,京城安然無恙,大軍揮師南下和西進前,黨中央又派人來找梁思成指點全國文物古建之處,梁思成教授立即組織建築系教師夜以繼日編出一本長達百頁的《全國重要文物建築簡目》,供大軍沿途參考……
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與共產黨的革命,時隔三百餘年,單從這一點上透視,即可見其天壤之別,而各自隱涵的命運結局,已是註定的了。
趙其昌掐滅煙火,來到寶城外側,鏟開一堆雜草和塵土,仔細辨析外羅城城牆的殘跡。在十三陵全部陵宮建築中,惟有嘉靖皇帝的永陵與萬曆皇帝的定陵建有外羅城,其它陵宮則沒有。史料記載:永陵建成後,嘉靖皇帝前去尋視,他登上陽翠嶺,往下一望,見只有明樓、寶城一座,便問督工大臣:“陵寢這算完工了嗎?”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滿。大臣見皇上不甚滿意,趕忙說:“還有外羅城一座未建。”自此之後,遂日夜趕工加築外羅城,定陵的建築全仿永陵,因之也築有一道龐大的外羅城。
外羅城原有朱門三孔,門樓重簷,上覆黃瓦,上面鑲琢山水、花卉、龍鳳、麒麟、海馬、龍蛇影象。定陵外羅城約為康熙43年之後漸被毀壞。時至今日,這外羅城牆遺址也埋在黃土之下,只有一道硃紅色的內羅城牆,歷經滄桑劫難,一直忠心耿耿地守護著它的主人。
趙其昌扛起考古探鏟,來到寶城牆下,自東向西仔細察看。7米多高的城牆,雖經三百餘年風雨剝蝕而變得殘破,但仍不失它的壯麗與威嚴。
自古以來,建築都包含著強烈的政治色彩。古羅馬巴勒登山丘上的凱旋門,無疑是奧古斯都偉業的象徵。尼羅河畔那古老碩大的金字塔,則是法老權勢和力量永恆與不朽的輝煌傑作。而歐斯曼大刀闊斧拓出的巴黎宏偉的協和廣場和放射形道路,則更是為了炫耀拿破崙帝國的蓋世雄風。面對這道古貌尚在,雄風猶存的硃紅色城牆,似有一股巨大的震懾力直射而來,它同雄偉的故宮一樣,顯示著自己堅不可摧的力量和永恆的權威,人類在它面前傾刻變成渺小。
趙其昌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感到脖子發木,腰痠腿痛,精疲力竭,在身邊找塊石頭坐下,點燃一支菸,陣陣煙霧從喉管噴出,在眼前瀰漫開來。順著飄渺的煙霧,望望遠處的山巒和藍藍的天空,又把眼睛轉向前方不遠處的紅色高牆。就在這一剎那間,奇蹟出現了——在離地面3米多高的城牆上方,幾塊城磚塌陷下去,露出一個直徑半米的圓洞。
“這是怎麼回事?”趙其昌自問著,揉揉被太陽刺花的眼睛,緊緊盯住黑乎乎的洞口,心臟加劇了跳動。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一個老鄉對自己講過的話:“長陵西面說不準是哪座陵墓,城牆外面塌了一個大洞。村裡百姓遇到土匪綁票、日本鬼子搶燒,就把人捆牢後藏在裡面……”眼前的洞穴難道就是老鄉所說的那個藏人的地方?假若是真的,此處必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