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們爺倆就不像什麼好人!一天到晚的什麼活不幹,就在家眯著。還天天喝酒吃肉,肯定不是什麼好路數……”
我看著那一群翻臉不認人的鄉親,心裡委屈得只想哭,偏偏又哭不出來,只啞著喉嚨、咧著嘴笑了一下。誰知道,我這一笑卻把他們全都嚇著了。
“媽呀……你們看他笑的,滲人哪!”
“你們看那眼睛,像是要吃人的狼崽子似的……”
“再看,再看老子揍你!”
“揍他?誰敢?他們一家人那麼邪性,你敢就碰一下試試。趕緊回去吧!別沾了邪氣兒……”
村裡人一下子全都散乾淨了,我卻坐在老楊樹底下笑出了聲。我心裡疼得不行,笑聲卻怎麼也停不下來,而且越笑聲音還越尖。到後來,連自己都覺著像是山裡的夜貓子笑,讓人打心裡往外地發麻。
我一路上笑著跑回家裡,拿了一把菜刀後,就往楊樹上爬。好不容易要夠著樹杈了,我爹卻在樹杈上轉了一個圈,眼珠子充著血絲,使勁地盯著我,像是不讓我過去。
我愣了一下,還是不管不顧地叼著刀往我爹身邊爬。沒等我爬到地方,我爹就像是被風吹起來的紙人似的,一下蕩了過來,腳尖正好踹在樹上。我一個沒抓穩,大頭朝下地順著樹上栽了下來。然後又眼看著我爹的腳不知道怎麼就一下踢了過來,正好踹在我身上,把我硬給踢回了樹上。我嚇得抱著大樹直打哆嗦,好半天才一點點地溜下來,這回說什麼都不敢再往樹上爬了。
我在樹底下轉悠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隆起一堆火,坐在樹底下守著我爹。
我眼看著我爹在樹上來回直晃,卻撕心裂肺地笑個不停:“爹呀!你不是說,生路死路咱們爺倆兒一塊兒走麼?你怎麼就先走啦……”
我越笑越停不住,那聲音動靜就像是落單的狼崽子號娘似的,大半夜的能傳出好幾裡地去,嚇得全村人連燈都不敢點。
最後終於有人受不了了,打著手電跑了出來:“小逼崽子,你作死啊!媽呀……”
那人也不知道看見什麼了,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連著往後出溜好幾米,才爬起來玩命兒地往家跑。
“他剛才看的肯定是我後面……”我也打了個激靈,詐著膽子往後看了一眼。
那女人活了!那個紙紮的女人就蹲在火堆邊上看著我。那臉不知道讓火給燎著了,還是被火光映的,半邊白得嚇人,半邊黑突突的,看不清眉眼。
我也想跑,可是還不如剛才那人呢,兩條腿軟得跟麵條似的,站都站不起來。好半天才不利不索地喊了一聲:“你……你是鬼是人……”
那個女人卻反過來問了我一句:“你不會哭麼?”
“我不會哭!”
那女人讓我打心裡往外地害怕。不是怕她是鬼,而是心裡沒有底氣的那種怕。她一說話,我就打心裡往外地發虛,就像小時候挨老師訓似的,她問什麼我就說什麼。
那女人又問了一句:“你從小就不會哭?”
“對!”
我確實從小就不會哭,實在逼急了就只能笑。一個人在該哭的時候笑,誰看了不覺得害怕?家裡人想了好多辦法治我的毛病,醫院住過、符水也喝過,就是從來都不見效果。
為了這件事兒,家裡除了我爹,沒有一個人喜歡我,就連我媽也一樣。她從來都不跟我說話,看見我就像看見仇人一樣,也不讓我叫她一聲“媽”。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小時候,離著老遠跑過去,伸著手讓她抱,她卻一巴掌打過來,把我打得鼻孔穿血,耳朵都聽不見了。我爹抱著我心疼得直掉眼淚,她卻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可我還是總念著她……
我不會哭的事兒,從來沒跟別人說過。因為一提就能想起來我媽打我的事兒,心就從裡往外地疼。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讓那女人一問,就給問出來了。
☆、第四章 逃命
那女人細聲細氣地道:“你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會哭麼?你生下來的時候,讓鬼伸爪子捂著臉啦!”
那女人把兩隻手並在一起伸到我臉前面,一左一右地往兩邊抹:“那鬼,就這樣在你臉上抹了一把。他抹一下,就能把你的‘喜怒哀樂’抹掉一個。要不是有人發現得早,你這張臉就會變得像生面似的,動都動不了一下。”
“你別說了……”
那女人的手根本沒碰著我的臉。可是她每抹一下,我都覺得像是有人抓著我的鼻子眼睛往兩邊抻,就像是要把我臉給抻平了一樣,抓得我滿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