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柏延點頭稱是:“殿下果真英明睿智,怪不得深得貴國天皇信任。”
嘉仁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我早已更換宗籍,如今不過是個外臣而已。這‘殿下’二字,實則不敢當。”
“殿下過謙了。以殿下之能,他日掌管浮國,自然綽綽有餘。”沐柏延語聲略頓,忽地湊近嘉仁耳旁,輕語,“若是殿下有心,敝國國主自當從旁協助,以助殿下成就大業。”
然而,嘉仁聽言後,只是不動聲色地飲著茶水,一臉漠然道:“沐大人說笑了,我只想盡心輔佐父親——他的決定,便是我的決定。”
沐柏延亦不再深究他這番話的真偽,緩聲嘆息道:“殿下至仁至孝,是我方才失言了。”他隨即轉過話題道:“那麼,那位北靖國的公主……”
一聽此言,嘉仁臉色頓變。繼而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
這次的錦西會盟,除卻隱在暗處的浮國外,原是有四個國家參與的。那日他提出結盟之際,禁凌葉恰也在場,卻只是冷眼望著他,未發一言。
“原來殿下的仁慈厚愛都是假的。與其大國相侵,不如先誅小國,待時整個天下都將捲入戰爭的烽煙浪潮中,這才是你樂於見到的結果吧?而你浮國遠在海外,自然不會被戰事殃及,你大可隔岸觀火——眼睜睜看著這片大陸戰火紛飛而事不關己、甚至暗自高興吧?”
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此後便再不願與他相見一面,即便是同來錦西的路上,二人間都不曾說過隻字片語——甚至直至昨夜,在錦西城郊住宿之時,她突然失去了蹤影。
念及於此,嘉仁不禁微微蹙眉道:“此次盟約若一旦達成,北靖國的力量根本不足為懼,而戰事一起,最先受到戰火波及的,則必然包括北靖國。華翎公主的伙食裡都下了藥,又有人暗中看守,到達錦西的第一天,她便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失了蹤,這的確匪夷所思至極。而在這錦西城中,有如此能力之人,怕也只有一個了。”
沐柏延沉吟道:“莫非殿下指的是,這座錦西城的主人——儲月公子?”
嘉仁淡淡頷首道:“雖然在下從未聽聞過他們早已相識的傳言,但這的確已是目下最大的可能了。”(此段劇情詳見“星寂”系列之二《鈞天九華》)
他昨夜整宿未眠,暗中派人四處找尋她,卻未曾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此刻他口吻雖依舊平淡,然而心下卻已是焦急萬分。
沐柏延的語氣中亦透出一絲隱憂,“錦西城是儲月公子的地頭,若是此人也摻和進來……殿下,我們此次會盟之事,還能否順利進行?”
嘉仁淡然道:“我既然選擇了這個地方,自然是已料定不會有任何差池的。儲月公子謀略有餘、而雄心不足——他的心思,不在權利之上。”
沐柏延依然有些猶疑:“可是,聽說他與離國剛即位的國君襄繹,乃是總角摯交。若是再加上襄繹的野心與城府……對我們,可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啊。”
“就算有威脅,那也是多年之後的事了。既然儲月公子是襄繹國主的朋友,那麼,此次便定然不會對我三國會盟有何阻力了。”嘉仁嘴角忽地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苦笑,一字一句地低語,“聽聞近來,這對總角摯交間產生了一點分歧……呵呵,看來在這亂世之中,果然是沒有永遠的朋友啊。”
********************
次日天方破曉,嘉仁便前往拜訪公子儲月。
他在階下敲了敲門,當即便有人入內傳稟。
那看門人旋去即返,躬身在前為嘉仁引路。
嘉仁扳動輪椅扶手,在那看門人的引領下,穿過重重回廊與庭院,徐徐來至儲月公子的寢居外。那看門人立即退立屋外,拱手引請嘉仁進屋。
嘉仁輕輕推開那扇香塢檀門,就見儲月公子的寢居內簾幕低垂,層層簾幕之後,隱約可見一抹皎潔的白影斜臥於榻間。
儲月似是身體不適,淡然的聲音裡透著幾許飄忽和疏離之意,“得聞浮國嘉仁皇子殿下親自來訪,在下自是不勝榮幸。然則近日抱病在身,不宜面見,還望殿下見諒。”
嘉仁搖頭微笑道:“公子多慮了。嘉仁此番前來,實是有事相求。”
儲月道:“殿下但說無妨。”
嘉仁目視著屋內飄動的層層白色帷幕,心中頗有些忐忑——若是此回他判斷有誤,儲月與襄繹的關係並未如傳言中一般產生芥蒂的話,他此言一出,便不啻是將自己推到懸崖邊上了。
但是,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