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卻分明感受到懷中人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淚水更加迅猛地從那緊闔的雙眼中滾滾而落。季華鳶終於睜開眼,狼狽地擦了一把眼淚,還輕笑了一下,坐起身帶著濃重的鼻音道:“這酒勁真的太大了,我還是回房去睡。”他說著,已經匆忙地跨過北堂朝,踉蹌著下地穿鞋。北堂朝連忙坐起身拉住他:“華鳶——”
季華鳶有些粗魯地掙開北堂朝,背對著他將兩隻鞋子一隻一隻穿好,低聲道:“我忽然很感激雲寄只是一個奸細,很感激西亭會和南懷即將戰亂。不然,在你和雲寄白頭到老的時候,我還在江南攥著一枚可笑的玉佩,傻傻地等呢。”
北堂朝看著他彎下腰,身子單薄得像是能折斷一樣。那肩膀微微一抽動,北堂朝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揉碎了。他恨自己剛才竟然給出那樣的答案——哪怕是哄哄他,也總好過現在,可他又緊接著為自己這欺瞞逃避的想法羞恥。他怔怔地看著季華鳶穿好鞋子裹緊外套,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將一切都搞砸了——北堂朝突然意識到,從兩年前他一轉身的時候,季華鳶就已經再也不可能像從前一樣毫無介懷的愛他。那道傷砍下了,永遠都好不了。
可他又能如何,兩年前他被手下救出來的時候身中數刀,刀刀要害。他渾身浴血,季華鳶趕來的時候卻是好端端地和謝司浥在一起。他也是人啊,即便他知道季華鳶未必蓄意,可他也會委屈。在他腹背受敵的時候,季華鳶卻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而那一個男人,就是謀劃要他姓名的人!那時的北堂朝只來得及恨恨地說一句“回帝都”就昏迷過去,睜開眼的時候,一行人已趕路到洛川了。
原來這世界上最讓人心痛的,莫過於你本以為自己是佔理的那一方,卻其實始終扮演著虧欠對方的角色。北堂朝一瞬間嗓音都啞了,他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澀味:“華鳶,我還有機會嗎?”
季華鳶回過頭,看著北堂朝愴然一笑,道:“你當然有,我總是會給你機會的。外人都道季華鳶清高孤傲,驚才絕豔,殊不知,我也只是一個從生下來就被雙親丟棄的棄兒。你給了我最初最溫暖的家,之後無論你做什麼,我心裡都還是靠向你的。可是北堂王,你不一樣,這世上愛你的人千千萬萬,季華鳶做錯了一件事——甚至他本來沒有做錯什麼,你便可以甩手就走,更可以豢養一眾美人,夜夜笙歌!你平日裡對我再低順,也是生來尊貴。我平日裡在你眼前再驕傲,卻也是本命下賤!”
季華鳶紅著眼的控訴,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寒刃生生地剮在北堂朝的心上。他的心在胸腔裡震顫得讓他站都站不住,只能跌坐在床上。北堂朝望著季華鳶的淚,伸出手,卻又停頓,放下,怔怔道:“華鳶……”
季華鳶垂眸一笑,道:“我話多了,你別掛心。”他說著,自己已經搖搖晃晃地轉身走向門外。北堂朝死死地攥住拳,衝下地去攬住他,道:“我不讓你走!”
“北堂朝,你多心了。我只是回房去睡而已——我已經不是兩年前幼稚的季華鳶,會為了已成事實的事情再和你決裂。”
這話竟然比剛才那幾句更狠,北堂朝看著季華鳶落寞的笑顏,竟是萬千句話堵在心裡一個字都說不出。許久,他一把抱起季華鳶,不顧懷裡人的驚詫和掙扎,將季華鳶重新放回溫暖的大床上,替他除去鞋襪,用被子將他裹得嚴嚴的。北堂朝輕輕握著季華鳶的肩頭,低聲道:“華鳶,很多事情,我要理清自己的思緒才能和你好好談。我不想惹你難過,但更不想欺瞞你。你不願意與我同睡,那我去偏屋。你好好休息吧。”他說著,自己蹬上鞋子,連外套也不披就往門外走,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低聲說道:“你……”他說著,又咬緊了自己的唇,片刻後,聲音更低:“你有事的話就叫我,別自己一個人憋在心底了。”
“北堂朝,你不用……”季華鳶瞧北堂朝這樣,也有些不忍,他剛要阻止,北堂朝卻只是淡淡搖頭道一聲“早點休息吧”,便已轉過身去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大概就是季小受心裡最深處的傷痛,說出來好,他說出來,北堂小攻才能給他治好~~~兩個人在一起要想長久,心裡是藏不得一點介懷的。
☆、端倪
季華鳶蜷在溫暖的被窩裡,聽見偏屋開門關門的聲音。偏屋的燈亮起來,昏昏的燈光打在自己床前的窗上。季華鳶撐起身子,透過窗紙向外看去,卻是模模糊糊什麼也看不見。
這燈光,徹夜未消。季華鳶本是討厭睡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裡,這一點幽暗的光,剛剛好讓他心安一些。他睡不著,索性裹著被子坐起來倚靠在床頭,看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