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老頭慢慢收斂起慈祥的神色,目如深井,平靜地與季華鳶對視。季華鳶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將手隨意地插進麵缸攪著,輕聲道:“我這裡屋外屋走了一圈,您家沒有柴刀,也沒有獵具。您說從前有老伴,飯廳裡的凳子卻只有三個。還有——”季華鳶抓住一把麵粉抬起手來,緊緊一捏,雪白的麵粉從指縫間無聲撒下,季華鳶挑眉笑著:“三個男人,日子邋遢得茶杯碗筷都不洗,卻穿著一身乾淨得皂角飄香的衣服。這真是……”季華鳶嗤笑一聲,想了想,用了剛才翟墨說的那個詞:“有趣。”
那老頭平靜地聽季華鳶說,毫無波瀾的眼眸突然閃過一抹光彩,季華鳶頓時警覺,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他將手中抓的麵粉向老頭揚撒而去,身體向後扭出一個騰翻,眨眼間藏在寬大衣衫中的落虹已經在手,立刻就能出鞘。
然而,那老頭卻彷彿凝固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待那空氣中撲騰的麵粉消散開去才笑意盈盈地看著季華鳶按著劍鞘的手,說道:“季華鳶,你還是太年輕、太張狂了。身上沒練幾下真功夫就敢這樣明晃晃地把話挑破,站在這裡的若不是我們,你還有命出去嗎?”
季華鳶大驚失色,他下意識地伸手向自己面上摸去,偽裝的肌肉塊依舊服服帖帖地敷在顴骨和兩腮。那老頭笑意更深一分:“別摸了,就你這雙眼睛,怎麼可能藏得住。”
“你到底是誰!”季華鳶儘量平靜自己心底的震撼,右手按著劍,目光如利劍一般刺過去。老頭笑了,露出一副難為的表情,仔細想了想:“你應該叫我——叔伯?師公?”老頭一邊說著,一邊自己搖頭否定,末了無奈地一笑:“反正我們兩個,大有淵源。”
“你少胡扯。”季華鳶咬牙切齒,他是沒有什麼親人的人,最恨別人拿這個騙他。
“你和你娘,真的很像。”老頭只是笑,神態從容。
“你再和我繞下去,我就要張口喊人了。”
“是嗎?”老頭笑眯眯地望著他:“噢——那你可要想清楚,你若不張口,你那朋友——讓我猜猜,是東門的首領翟墨吧?還有隔壁那個,可是北堂朝的護法朱雀?他們若是一無所獲地回去,大概還有命活,你這一嚷嚷,我想放他們走都難了。”
冷汗瞬間溼透了脊背,然而季華鳶卻只是嗤地一笑:“既然被看穿,即便我不聲張,你們又怎麼可能放我們離開!”
老頭笑著搖搖頭,目帶激賞,又似惋惜:“是啊,我們也不想,尤其是那個叫翟墨的小子,這次不殺,以後又要棘手了。只是現在朝廷風頭太強,明察暗訪,到處都在找鐵狼軍。我們上次折兵損將,現在也需要休養生息。”
季華鳶冷笑一聲:“在這距離天子腳下不過數百里的城鎮埋下重軍,如此猖狂,你們也還知道怕嗎?”
“我們當然知道怕,但我們更知道勇。”那老人的目光突然從遠處收近了一些,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季華鳶一番,點頭笑道:“嗯,很好。這二十五年,你長得很好。我聽說你的很多事情,文韜武略,大概也夠資格了。”
“什麼資格?”季華鳶皺眉,他討厭這種一無所知的被動,讓他極度沒有安全感。
老頭淡淡地笑:“正主歸來,暫管者理應放權。你,就是正主。”
季華鳶又一次皺起眉,然而這一次他不打算再問,被人牽著鼻子走的談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他冷冷地看著那老頭,確認對方沒有半點要動手的意思,才緩緩鬆開緊緊按著劍的手。用力過度引起片刻的充血,他看著自己手掌壓出的紋路,突然轉身兩步走到門邊,手按在門上。
“回去之後,話不要太多。”那老頭的聲音從身後像是飄過來一樣。
“你說了不算。”
“不,不,我說了算——”老頭搖頭笑著,似是無奈,卻又帶著幾分縱容似的:“你以為回去之後帶著人來平了這裡就能找到鐵狼軍?我們的人早就轉移了,我留在這裡,就是等你的。”
季華鳶乾笑兩聲:“我們素昧平生,你何必屢次說這纏繞不清的話。”
“並非纏繞不清啊。”那老頭嘆口氣:“你是她的孩子,若是有她十一的聰明,也該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說話,什麼時候應該閉嘴。去找晏存繼吧,把屬於你的東西拿回來。”
季華鳶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老頭。老頭吐口一字一字說道:“白珊瑚簪子是一件可調動滔天力量的寶貝,自你出生,就是你的。”
季華鳶定定地看著老頭,心中已為這一切掀起巨大的波濤,他腦中閃過種種猜測,卻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