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回神,愕然道:“你們果然是…是,咳。”
寶釵笑道:“你日日見到我兩個的行止,只怕此事早已知道了,然而我想到底還是先和你挑明瞭,才好說接下來的事。我和黛玉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她同寶玉成親,不過是個幌子,寶玉從一開始也知道的。”
她兩個的事,元和縣衙之中早有揣測,賈璉也早聽了許多流言蜚語,每每與那些私窠子、戲樓子玩耍交纏之時,想到寶玉樣樣都比自己出色,唯獨美色上頭到底是比不得自己,也頗有些慰藉,世人皆以此事為非,然而賈璉自己是那醬缸子裡掙出來的,深知那些世家侯門的底細,對此事倒不如旁人那般苛刻,更有甚者,他自己白天黑夜的,偷看那些見不得人的戲文畫本時,遇見畫的不止一個女人時,也難免發些綺思,遙想這二人的畫面,然而哪怕他私下裡將此事想了千遍萬遍,卻也從不敢透露一個字出去,便是家奴衙役們有些議論,他也必得要前去斥責遮掩,蓋因此事便如當初秦可卿與賈珍的那件事一般,是個說不得碰不得、你知我知的秘密,大家彼此肚裡再清楚,口上也是萬不能提的,睜眼閉眼的混過去就是了。
可是寶釵此刻忽然就明明白白地指了出來,賈璉心裡就七上八下地打起鼓來,一面堆了笑,道:“可以想見。”心思電轉,已猜知寶釵必要託自己辦什麼重要的事,當下一拱手,懇切地道:“薛妹妹,這一二年來多虧了你,才有我賈璉的今日,我心裡是極感激的,我這人沒有什麼本事,你但凡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說,力所能及之處,我必竭盡所能。”
寶釵見自己還沒開口,他便把話說得圓滑,淺淺一笑,道:“不是要託你辦什麼大事,璉二哥不必著急。”
賈璉聽見,稍稍放下心來,笑道:“那是什麼事?薛妹妹只管說。”
寶釵道:“其實一開始,我們瞞了璉二哥,我和黛玉此次出來,並不是真心要探望金陵的親族,也不是當真想要遊山玩水,我們…想和我母親、我哥哥,還有林姑父說清楚我們兩的事——璉二哥不必驚慌,此事於你並無關礙,璉二哥!”
賈璉臉色發白,澀聲道:“是我帶你離京,又是我帶你們上京,這事怎麼和我沒關係?兩位妹妹,我…我自問待你們不薄,你們可不能害我。”
黛玉道:“你父親過世,你就是大房的當家人了,怕什麼?再說大不了你還投奔寶玉去,難道還愁沒好日子過麼?”
賈璉跺腳道:“寶玉又如何?真惹惱了林姑父,我們一府都沒好果子吃,我還指望他!”
黛玉皺著鼻子道:“我父親才不是那等是非不分、胡亂遷怒的人,你不要把他說得像那等昏官奸臣似的。再說了,他如今都是半致仕的人了,你怕他怎地?”
賈璉苦笑道:“好妹妹,好祖宗,能在江南這爛攤子裡、那麼肥的流油的差事上待那麼些年,還榮升入京的,本朝只你父親一個!你當四世侯爵、前科探花是假的麼!我知你們兩個要好,也不反對你們兩個一處,只求你們也體諒我些兒,這些事大家好好地捂在肚子裡就是,千萬不要說出去,徒惹禍患!”
黛玉還待再說,寶釵輕輕牽了牽她的袖子,黛玉方閉口不語,自己氣呼呼地去喝茶。
寶釵微笑道:“璉二哥,你若肯幫我們,我們保你無事,你若不幫,橫豎我們也是要把這事說出去的,到時候林老爺會怎樣,我們可誰也說不準。”
賈璉道:“這話也不好說,你們若肯聽我的還罷,大家糊里糊塗地過罷,若不肯聽我的,我頭一個就要去告訴林老爺,省得他以為我和你們沆瀣一氣似的,到時候牽扯的可不是我一個人。我這並非是威脅你,只是我們府裡又是被貶斥,又是被抄家的,實在是再也經不起折騰。”鳳姐入獄之時,他偶然想起從前情分,也假惺惺打探幾句牢裡的情形,王仁出獄之後,又添油加醋地把那裡面的陰森恐怖之處說了一番,賈璉想自己到底還是做過幾件不乾不淨的事,又本是被貶謫過的人,林海要拿住把柄整治自己,真是再容易不過了,他好容易擺脫了夏金桂和賈赦,在外過起了好日子,實在不想一朝斷送,且寶釵和黛玉縱有經天緯地之才,那也不過是兩個女人,實在不行,他把她兩個綁回賈府,再悄悄把薛姨媽叫來接人,既不驚動林海,且還得了薛、賈兩府的感激,實在是百無一害的好事,至於釵黛二人,以林海之權勢、薛姨媽之溺愛,兩人至多被關起來榮養,他日後私下裡多多照拂些也就是了——關礙雖多,賈璉想來卻不過一念之間,他既打定主意,便脫口而出,那臉上也恢復了血色,笑吟吟地望著寶釵。
寶釵聽賈璉口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