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寶釵道:“當真?”
黛玉又冷下臉道:“你放了我,我和你說,你不放,我就從此再也不理你了。”
寶釵見她神情肅穆,只恐是真,忙鬆開手道:“我放了,你坐下來說。”
黛玉氣呼呼地坐下,因這一番又是哭,又是動,又是氣的,額上沁出細密的汗來,寶釵要替她擦,被她拍開了,黛玉道:“你方才說明白,是明白了什麼?”
寶釵小心窺她臉色,見她這會子好轉了些,便拿捏著答道:“…我想,你大約是心疼我近日事忙,連那些風雅物事都不弄了,所以有這一說——其實我也並不是十分愛作詩的…”
黛玉打斷她道:“只是詩麼?”
寶釵道:“那還有什麼?”
黛玉道:“我瞧你不但不作詩,連那些詩書都不大看了,你說起從前的事,什麼詩社、什麼花名入令、什麼聯句、什麼燈謎,那等風流雅緻,令人稱羨,可是到了這一輩子,你卻什麼都不提,什麼都不做,大夥兒倡議,你也興致怏怏,到底是為什麼?”
寶釵苦笑道:“你別看我長得還是十幾歲的模樣,其實我早是個老婆婆了,你見過哪個老婆婆整天吟詩作對、討論些如何以花入藥、什麼瓷配什麼茶的事麼?”
黛玉冷笑道:“我看你倒不是年紀大,你就是心虛。”
寶釵道:“瞧你這話說的,我心虛什麼?”
黛玉道:“你覺得對不起我。”
寶釵笑道:“這話我方才才同你說過了,不過是些玩笑話,當不得真,且與我作不作詩也沒什麼相干。”
黛玉道:“這不是玩笑話,你是當真嫌你自己算計太多,心思不正,帶累得我現在也同你一般處處算計——你真心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對不對?”
寶釵啞口無言。
黛玉又道:“你不說話,看來我說的沒錯了——我起先惱的不過是你這點,但是後來你那般開玩笑最讓我生氣——你明明心裡知道、為什麼不肯和我好好說?”
寶釵訕訕道:“我是真的沒明白你說什麼。”
黛玉道:“你我相處這麼久,彼此交心,你若當真連我這點心思也不明白,那隻能說是我看錯了你。”
寶釵見她一張俏臉冷若冰霜,心中一跳,忙分辨道:“其實我也猜到一點,只是我一見你哭,就慌里慌張的,又怕,又急,也不敢亂說,所以只好半開玩笑般地說出來,我…我也怕你當真厭煩我,覺得我市儈、俗氣、心機深重——再說,你說的那緣故是有,但是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處,旁的人想的主意再風雅、再新奇,我也只覺得不如你我兩人靜靜待在一起來得快活。”
黛玉見她說得真摯,顏色少霽,道:“你莫以為,隨口說兩句好話,就能哄過我去!”
寶釵賭咒發誓道:“我是真心覺得那些無趣,方才也說了,我這殼子裡住的其實已經是個老嫗,那些個風流繁華,前世都已經經歷過,早不放在眼中,你瞧我的詩風,與從前也大不同了,如今你叫我寫‘好風憑藉力’那般的句子,我也寫不出了,縱勉強寫了,也只是無故呻吟,徒留笑柄罷了!我現在唯一想的,只是怎麼好好地過日子——和你過日子。”
黛玉道:“你若當真想好好過日子,就更該真誠以待,有什麼話,明明白白地和我說個痛快,譬如今日,你若直接說想和我一處,不想與社,難道我會不從你麼?做什麼又要做那個怪樣子,大傢伙起社,連二妹妹都作了一首,你卻要袖手旁觀。”
寶釵道:“我不過見你興致好,不忍拂卻罷了。”
黛玉道:“你不喜歡,我們兩個另尋個地方相處,等下回詩社我再一個人去就是了,何苦要你不舒服?你就是還總當我是孩子,事事時時想要讓著、哄著,不肯把我當做你的夥伴。”
寶釵見她似又有惱意,忙抱住她,拿身子在她身上蹭道:“我不是把你當做孩子,我只是覺得難得有這樣的時候,你又是個才女,喜歡這些東西…”說到這裡,忽然噤聲,黛玉早又把她推開,冷笑道:“你看,才說過的話,自己就打自己的臉了。”
寶釵道:“這不一樣,我喜歡你,所以連帶的,你喜歡的事,我也喜歡,你是才女,愛吟個詩、作個賦,我見你這麼做了開心,只有更高興的,因此情不自禁地就願意陪著你去做,並不是特地要讓著你——我若讓著你,何必與你鬥詩呢?你今日說的話,都沒錯,然而也都沒對,你將我的心思猜得很對,卻將我對你的情意猜錯了,我喜歡你,喜歡得心肝脾肺腎都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