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傻子,就算你不嫌棄,在朝廷裡的面子你也抹不過去。你真會包容善待她嗎?”
鄭直怔了怔,他不怕什麼面子問題。當年自己全身燒傷,活活一個怪物,老婆也沒覺得丟臉過;這麼多都經歷過了,他現在更不怕傷面子。但是,他依然怕連累自己的妻子。哪一天,逃奴身份被發現,這樣一個傻子根本沒有任何自我保護的能力。這該如何是好。
看著鄭直滯澀的表情,花葉也算是知道情況了:“你們這些官宦人家要尊嚴要面子,我花葉不需要。我花葉是個講義氣的人。當年在我一個人苦苦撐起素問堂,沒有人願意來幫忙的時候,小白沒有嫌棄我,沒有因為我給的報酬低而拋棄我去其他醫館。以她的醫術,絕對不該屈居於我這樣一個小醫館,招她去當醫師的醫館從來都是排成長隊,她通通拒絕了。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為了朋友義氣,我會照顧她。”說完,鄙夷一笑,“我花爺,絕對不是忘恩負義的阿正。”
白痴看著鄭直為難的表情,拉拉他的袖子:“求求你不要拋棄白痴,白痴什麼都可以做;我力氣很大的,可以抗很多麻袋;我也很會打架,一個人可以對付幾百人;你也可以把我當騾子使來拉馬車,我可以拉得比馬還快……”
鄭直沒讓白痴說下去,將她一下子摟在懷裡,下巴靠著她頭頂,哽咽道:“我怎麼可能會把你當騾子使……”
他想,他不只是忘恩負義,還恩將仇報。這輩子,對他好的人,一個個遭到磨難,一個個死去。作為自私的一面,他希望別人對自己好。但同時,他又怕因為別人對自己好而受牽連。因為他是如此一個禍害,將周圍一個個人都害死。所以,他將周圍的人一個個推開,把自己陷入永遠孤獨的絕境。
但是,她的老婆,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去哪裡呢?
開始的時候,鄭直以為政懷瑾是個靠山,現在看來,他到底是不是政大人還是個問題,更別說能依靠了。政懷瑾這樣趾高氣揚的權貴,真的會善待一個瘋子嗎?
花葉是不行的,她自己也只是一個小小醫館的掌櫃。如果趙世德之類的人以後來找麻煩,到時候死的人不只是自己的老婆,還會牽連到花葉。
而他的老婆,寧願死,也要當自己的妻子。或許,這是老婆的心意吧。既然這場諫官之路如此艱難,他也要賭一把,和她一起賭,輸家不一定是自己。
這樣下了決定,他微笑著對花葉說:“多謝花大夫好意,我想,既然是我的妻子,自然該我好好照顧。不勞煩你了,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花葉眉頭一挑,繼而輕聲一笑:“哼,如果我知道你對小白不好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保證,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她吃一點苦。”
白痴有些呆呆地看著鄭直,眼中泛出淚花來。鄭大人,你終於不會拋下我一個人自己去受苦了。這一次,再大的苦,白痴會為你扛著。
告別花葉,兩人離去。
回家路上,鄭直將白痴抱上馬背,自己在下面走著。他看著白痴,笑臉盈盈道:“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說人有困難的時候互相幫一把。那個時候我受傷很重,你讓我騎馬,你在下面走,還說下次反過來不就扯平了。現在我們真的反過來了。你騎在馬背上,我牽著走;”繼而,鄭直頭淡淡垂下,“但是,我不想和你扯平,阿正永遠欠你的,阿正會一直報答你,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
白痴愣愣地看著鄭直,將頭靠在馬背上,把嘴鼓成一個包子道:“白痴不想和老公扯平,白痴永遠欠你的,白痴想一直報答你,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
鄭直笑了笑,她竟然重複自己的話。但是,她現在神志不清,以前的事都忘了,怎會知道阿正究竟欠了你多少。
白痴想,你喝了孟婆湯,以前的事都忘了,你怎麼會知道白痴究竟欠了你多少呢?
白痴想起當年鄭大人也說過這樣的話,他說:“白大人你被罰下天庭,被洗了腦,以前的事都忘了,你怎麼會知道我欠了你多少?”
這算是,怎樣一個奇妙的因果迴圈呢?
☆、阿正公主的騎士
當天晚上,鄭直由於守靈七天未閤眼,回到家中將白痴安頓好後,便倒床呼呼大睡,睡到天亮都沒有醒來的跡象。白痴看著著急,這誤了早朝可不是什麼好事,乾脆對著臥室內的銅鏡狠狠一踢。
“噹”一聲,鄭直猛然醒來,看見白痴一個人神氣地對著鏡子命令道:“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